阿乙:阅读是在人类智慧的山路往上走 | 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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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阿乙在他北京的书房里,他的藏书以外国文学为主。
阿乙展示自己做了批注的藏书。
虽然不断散书,书架上还是有许多书堆积在一起。
小说家阿乙的思路很奇怪,一边像蒲松龄一样搜集故事,一边关起门来阅读存在主义。
他家书房面积不大,书架顶上还摞着书,一直砌到天花板。两三个书架保持着新鲜流通的状态,阿乙定期清出一部分图书,架上只保留近期感兴趣和系统阅读的书籍。他是经典作品的“原教旨主义者”,莎士比亚、普鲁斯特、乔伊斯、卡夫卡、福克纳、萨特、加缪……这些作家长久盘踞书架,显示了主人的文学趣味。
“我们拥有经典的原因是生命短促且姗姗来迟。人生有涯,生命终有竟时,要读的书却前所未有的多。”哈罗德·布鲁姆在《西方正典》中叹息道。从《圣经》作者到但丁、莎士比亚及至托尔斯泰,每一位作者都值得用一生去研读。因此,阅读劣书是一种轻率和不道德。
阿乙秉持同样的读书观,他只阅读经历时间淘洗的书籍。在他的书房里,当代作家的作品一概束之高阁(或许,留待50岁以后阅读),他甚至不读门罗和阿摩司·奥兹。
“我觉得藏书太多不是好事。”阿乙说。他有一种求知的迫切心情,但又敏觉时光易逝,于是“就像驴面对着两捆草”,在读书时发生选择焦虑症。
焦虑太多,就输送出去。一些书寄回老家,留在老宅或赠送当地作协,另一些不吝售卖。在书房的一面墙上,挂着北岛写的条幅“时间的玫瑰“。阿乙的四个短篇在2010年《今天》春季号上首发,彼时初试啼声的写作者阿乙感觉自己“在完全孤独的状态里和什么挂上了钩”。和诗人的友谊像一只锚,让他在时代的风暴中不被潮流裹挟、保持内心静定。
四五个月就重整一次书架
南都:你的书房大概有多少藏书,是什么类型?
阿乙:书房里的书,加上我运回家的书,应该有几千册。这里面文学的估计占了60%到70%,在文学里面外国文学又占了约80%,我的主要阅读方向就是外国文学。
南都:书架上的书有类别分类摆放吗?
阿乙:我每四五个月就会重整一次书架,按自己的兴趣来整。最近一次的逻辑是把自己出版的书自恋地整在一个格子里头,把译林的世界名著整在一个格子里头,把我特别喜欢的像普鲁斯特、福克纳、莎士比亚分别收在一个格里。因为我比较喜欢存在主义文学,所以把存在主义也放在一起,这样我阅读起来就更专注一些。
南都:你说你会定期清出一批图书,什么样的书会被清走呢?
阿乙:清走的书,我并不是认为它不好,而是不在我的阅读框架之内,或者就是暂时不在我的框架之内。我现在读一些名著,重读一些我认为是经典的作家,比如莎士比亚、普鲁斯特、乔伊斯、卡夫卡,存在主义的作家,还有福克纳。当然很多中国当代作家的作品写得非常好,但是我觉得暂时没有精力去读,大概会到50岁以后读它们。
我老家有间书房,我跟我哥哥一起建的,我们兄弟几个的书都放那。还有一批书我寄给了当地作协,对老家的写作者有所帮助。他们还会盖一个“阿乙赠”的章,也是对我的一个鼓励。
南都:我看到你这里有许多旧的《世界文学》杂志……
阿乙:因为《世界文学》基本上质量很高。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像萨特、马尔克斯、略萨、昆德拉、博尔赫斯、加缪……都是通过《世界文学》推介到国内。还有一本《外国文艺》,这两本杂志把重要的当代外国作家推到中国来。2004年我一来北京,就去潘家园旧书市场,看到《世界文学》就买。
我藏的《世界文学》还不太全,其中一些是别人寄给我的,互通有无。一个是广西作家田耳,还有一个是杨葵。
想看看90年代余华的书房
南都:在你的想象里面,一个理想的书房是什么样的?
阿乙:我觉得理想的书房就是我这个书房。理想到什么程度好呢?只要把我面前这个书架填得差不多就行了。这个书架不大,我甚至觉得藏个几百本就行了,这样它不会对你构成压力。我甚至觉得只要有这么一边就行了,保持它的流通性,大概每年面对几十本书,你的压力不会太大。我现在每天看到这么多书,感到焦躁。我最近读书又犯了焦虑病,读到一半的时候要换书,觉得好像这么读下去不行,要看另外一本。因为书房的书太多了。所以我觉得藏书太多不是好事。
南都:如果有机会,你会希望去谁的书房里探访一番?
阿乙:我去别人的书房,就想把别人的好书拿走。我实际上去过不少人的书房。摄影师的书房、先锋书店老板老钱的书房。我去那儿的目的都是想顺走两本书。作家里头,如果要去的话,我想看看余华的书房。如果让我看,我想看他90年代在北京租住房子的书房。他现在的书房我倒是不想看。
或者我就去看那些大学者的书房,我去看他的人生台阶是怎么爬上去的。我需要找到一条往上攀登的路径。所以我一直读书,就是想找到这样一条路径,在人类智慧的山路上往上走。我写小说也是这样,我尽量往上走一点点,而不是往更大众的层面走。
南都:您现在自己买书吗?大概每个月会买多少?
阿乙:我现在买书越来越少了,一个是我和一些出版社的关系不错,我会得到一些试读本。此外,主要是考虑到刚才说的,没有读完的书太多了。我现在买书不会自己去买,我一般会请教身边的朋友。比如说我完全不懂哲学,会去问哲学硕士或者博士给我推荐,有一个人指导的话,我买书就不会瞎买,因为买错一本书可能耽误时间。
南都:你会从多抓鱼这样的二手书购买平台买吗?
阿乙:我主要是上去买自己的书。因为多抓鱼上面把我的书卖得比较便宜。我其实挺欣赏这个思路的。我从多抓鱼把书买下来以后,可以再送给别人,反正它把书也消毒了。
现在经常到外面咖啡馆写作
南都:你每天会在书房里呆多长时间,做一些什么事情?
阿乙:我以前就是整天在这里头,现在整天不在这里头。现在经常到外面咖啡馆,有时候拿着电脑到咖啡馆去,因为待在这儿会觉得好像有点坐不住了,反而喜欢到咖啡馆去感受一下人气。以前呆在这是要写长篇,那个时候恨不得饭都不吃,天天呆在这都行。
南都:能透露目前正在写作的内容吗?
阿乙:我目前在采访整理一些故事。我已经采了几百个,我每天都想把它给整理完。
南都:你的采访对象是什么人?
阿乙:街道上的人,什么人都有,中国人、外国人、锻炼的人、出租车司机、熟人。
南都:准备把它写成短的小说集吗?
阿乙:像蒲松龄那样,把它记下来就足够了。无论事情大小,奇异不奇异,我都把它记下来。
我只是喜欢人们讲的时候和听的时候那种津津有味的姿态。如果一个故事你看到它发生,意思倒不是特别大。但是如果由一个人转述,效果会很明显。有时候叙事的魅力就在一种讲述的过程中,因为讲述者放进去了自己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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