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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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弟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我好像突然多了一个表弟似的，所有家人都谈论他，形成鲜明的对比，之前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个小个子的存在。记忆中每次看到表弟都是一个人蹲在院子里自个玩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摆弄他自己制作的玩具，让人觉得他的内心没有孤独只有快乐，看见他我总想起王小波。恰巧，表弟的名字也是小波。

当面见小波时，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孩，一点没有小时候的顽皮，坐在那里安静地做作业。可能是上了高中到新环境不适应吧，也可能是经历过什么事情变得乖张，我知道青春期的孩子脑袋里永远有无数的念头，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狗十三》中李玩的小狗被弄丢了，女孩哭着闹着发脾气，爷爷奶奶也遭了秧，忙碌的爸爸回来狠狠把她一顿揍。等到夜深人静，爸爸叫女儿过来坐在腿上，抚摸着爱女轻轻地向她道歉。从此，李玩变得「懂事」不惹麻烦，麻烦都藏在脑海里的平行宇宙里。

《狗十三》剧照

也许不少孩子经历过一次冲突从叛逆转为温顺，但更多的孩子没有得到家庭足够的关爱和注意，更没有影片中那样父女交心的对视。他们也不全是缺少陪伴，而是缺少关注，大人只希望孩子懂事，却不知道孩子内心懂了哪些事。

你是不是心里有很多想法没人理解，可以跟我说呀。我试探性问了问。小波一笑，开始跟我聊起他的奇思异想，越说越兴奋，可能很少有人跟他说学习和作业以外的话题吧。

那天我和小波加了QQ好友，以后我偶尔会登录QQ空间，看到小波发的说说，或矫情得有文采，「以涩雨为酒，以雷电为鼓，以疾风为靴，曲曲折折的巷道，多友作侣，好不热闹。」，或坚定有态度，「只为心中的净土而乐于奋斗，是的，任凭风吹雨打，向曰葵永远笑向太阳，必胜!信念坚如磐石！」，或好笑又有趣，「在这恬适飙车的青春，去飙吧/ 每晚我都以100码时速狂飙于操场，正当飙时」。令我刮目，好个小波，下次我得给你介绍介绍王小波。

不过小波的重心仍是繁重的学业，他好几回发给我发来题目请我解析，唉，原来高一的题目就已经这么难了。我费尽地在纸上演算，斜面上的木块到底速度是多少，铜和浓硝酸反应的结果是什么，一定很刺鼻吧，我的耐心一点点磨平。不行，这些具体的题目你要问老师和同学啊！我这里有的只是可怜的方法论。谈到学习方法，小波同样有不少困惑。

你的老师会有很多方法论，比如一定要有个错题本，甚至必须是固定大小的一个错题本。其实所有这些理论哪来的？就是考上好大学的学生是这么干的，这样做考好的概率高！理解我的意思吗，你没必要完全遵守很多规则，只不过遵守规则会少一些麻烦。你当然可以一板一眼地听从老师，老师有很多这样的学生成绩不错。而你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按照你的想法能真的学到东西。

我开始讲我的学习方法，又讲起聪明的诀窍「元反空」，小波听得似懂非懂，他最后说，慢慢有点明朗了，我感到异常开心，引导他思考是最宝贵的。

小波当然会思考，而且我难以触摸到他在思考什么。他在空间里写到，「无炙手可得的梦想，却有炙手可热的人生」，小波有炙热的梦想和人生态度，只是现实中他生活在封闭式管理的县城高中，吃饭都是跑着去的，一切被管束着。

有一次，小波给我发来一段关于霍金的分享。我相信在许多少年心中霍金都是个崇敬又可爱的形象，身体困在一方轮椅中无法动弹，头脑里却装着深邃浩远的宇宙。精神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反差，很容易引起共鸣。小波新发了一条说说，「理想与现实有距离，但正是这距离使我感受到了生活的意义」。

我马上回应小波，给他分享了卡尔·萨根的黯淡蓝点，鼓励小波多思考多输出。人们只知霍金是物理天才，可他的书艰涩难懂，另有一位物理大师，卡尔·萨根用精妙的语言将遥远的天际拉到大众的视野，像是给脱节的内心和现实搭建起桥梁。

《大佛普拉斯》剧照

想起《大佛普拉斯》中一个场景的画外音，现在已经是太空时代了，人们可以登上月球，却永远无法探索一个人内心的宇宙。而我希望可以试图触摸到一点小波的世界，那会在我的宇宙里划过一道流星。

跨年时，收到小波发的消息。

新年新颜旧尘拂，要把心儿放祝福。

当初辰下佑星斗，且将乾气礼心头。

这是自创的祝福哦！我感到意外的惊喜，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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