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斯茅斯的阴霾》:地球黑暗角落II
一:缘起
这一篇投稿其实本身是一个灵光一闪的产物,上一次配合电台的那片投稿内容当中,笔者尝试翻译了一部分《印斯茅斯的阴霾》的弃稿。在那之后,觉得剩下那么一半放着特别不舒服,干脆就把全部的弃稿都翻译了出来。弃稿的内容是竹子当时翻译《印斯茅斯的阴霾》的时候发掘出来的,并且附在了trow论坛的翻译后面,而上一次笔者在写投稿查资料的时候就正好翻出来了。
这次翻译多多少少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之前一直都是看别的大佬翻译,不论是trow论坛上的原著小说,包括是各个轻小说贴吧当中那些“大佬们”凭借着热爱翻译生肉。凭着热情去坚持翻译这件工作真的是很了不起,笔者自己尝试了一下之后真的有了切身的体会。当然笔者这一次因为是第一次尝试,所以大体上都是机翻,然后再一点一点修。多亏了克苏鲁贴吧吧主“无形的吹奏者”帮忙校对,才有了现在一篇翻译。(无形的吹奏者也可以算是国内克圈老资历的一位大佬了,不过比较低调。偶尔做做翻译啥的,曾经长期担任“克苏鲁神话吧”的吧主——“自号克吧达克赛德”)。
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除了内容一直被津津乐道,实际上他的文风和写作技法也是值得注意的。而且文学作品内容和形式之间是有着高度的联系的,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洛夫克拉夫特之后,有那么多人也参与创作“克苏鲁神话”,其中也不乏有人试着模仿洛夫克拉夫特,却始终没有那种“神韵”(德雷斯、林·卡特等人就是如此,当然他们也有自己的风格。而且不论是写作或是艺术,在风格上要模仿的惟妙惟肖这件事,本身也不是很容易能做到的)。
那么现在正巧有了《印斯茅斯的阴霾》弃稿的翻译(实际上弃稿的全部篇幅只有全文的五分之一,差不多就是缩水了的第一章节),笔者就打算拿弃稿和我们所看到的最后成稿进行一下比较(逐段比较),稍微对洛夫克拉夫特的写作技巧和创作习惯做做分析研究。
注:成稿选自竹子发表在trow上的《印斯茅斯的阴霾》的全文翻译。
二:成稿与弃稿内容之对比
《印斯茅斯疑云》弃稿:
【pp·1-6】
1927年夏天,我临时中断了在新英格兰的观光旅行,并在神经紧张的情况下回到了克里夫兰。我很少和人提及此行的细节,当初为什么做这决定的缘由也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最近一则剪报缓解了此前的精神紧张。新闻显示,一场大火席卷了荒芜的印斯茅斯海滨,烧毁了那里大部分无人居住的老宅,内陆地区的一些建筑也受到波及;与此同时,周边数英里地区都听见了一声奇怪的爆炸,海岸线以外一英里半的巨大黑礁被炸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海渊。出于某些原因,我对此感到非常高兴,甚至在我看来,这似乎是一种祝福,而不是一场灾难。特别让我高兴的是,旧砖堆砌的首饰工厂和带柱廊的达贡神殿都一起消失了。关于这场大火的,我想伊万尼奇老神父愿意的话,他会有许多东西可说。但我所知道的事情使我对此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印斯茅斯疑云》成稿:
1927年7月16日早晨,我发疯般地逃出了印斯茅斯;之后,我惊恐万分地向政府申请展开调查与介入行动,并最终导致了后来一系列见诸报端的事件。当整件事情还历历在目,并不明朗的时候,我很乐意保持沉默;但是现在它已经成了一个过时的老故事,而公众的兴趣与好奇业已转移到了别处,可我却有一种古怪而强烈的欲望想要悄悄地说一说我在那个笼罩在邪恶阴霾与怪异谣言中、充满了死亡与不洁畸形的海港中度过的令人惊骇的几个小时。单单只是把整件事情说出来也有助于我恢复自信;有助于让我宽慰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向某种极具传染性、犹如梦魇般的可怖幻觉屈服的第一人。同样,这也有助我在往后面对注定的可怖抉择时能下定决心。
第一段的内容看得出来,弃稿当中已经迫不及待地交代了一些内容,而在成稿当中,洛夫克拉夫特打算把内容写的再更隐晦模糊一些,不那么平铺直叙。可以看得出来,对比弃稿成稿更加设置了一些悬念,更加有一种吸引人的感觉。这一部分弃稿标出了1到6的页数,和成稿的内容位置差不太多。
《印斯茅斯疑云》弃稿:
在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到访前不久,我才知道了印斯茅斯的存在,它似乎没有在任何现代地图上被提及。要是能顺利解决交通问题,我打算直接从纽波里伯特到阿卡姆,然后去格洛斯特。我没有汽车,但是我可以乘坐大客车,火车和电车,我总是能找到最便宜的路线。在纽波里伯特,他们告诉我蒸汽火车是要前往阿卡姆的;在车站售票处,当我对高票价表示反对时,我才听说了印斯茅斯。从那位中介的口音来看他并不是当地人,而他似乎对我在经济方面的努力表示出了同情,并且向我提出了其他人都没有提出的建议。
《印斯茅斯疑云》成稿:
直到我第一次——到目前为止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印斯茅斯的前一天,我才听说了这个地方。当时我正在新英格兰旅行,借以庆祝自己即将成年——同时也为了观光游历、寻访古迹、追寻家族谱系。按照原定的计划,我本打算径直从古老的纽伯里波特旅行到阿卡姆——因为我母亲所属的家族就是从那儿发源延伸出来的。由于没有驾驶汽车,所以我只能乘坐火车、电车以及公共汽车旅行,一路上也都在寻找最为廉价节省的路线。纽伯里波特的居民告诉我只有搭乘蒸汽火车才能抵达阿卡姆;而正是在车站的售票处,当我为昂贵的车票感到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听说了印斯茅斯。那个一脸精明、身材强壮、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的售票员似乎体谅了我在节约花费方面的努力,并且向我提供了一个其他人从未提过的方案。
成稿内容要比弃稿交代了更多的细节和原因,这里很明显多了很多细节描写。成稿运用的形容词内容要比弃稿更多,看起来更加的繁琐。不过情节本身的内容没有增加多少,基本上是一模一样的。记得纪录片《未知的恐惧》当中,洛夫克拉夫特的文风被描述成巴洛克风格。
《印斯茅斯疑云》弃稿:
“我想,你可以乘坐那辆旧的巴士,”他带着一丝犹豫说道,“但这不见得是个好事儿。它经过印斯茅斯—你可能听说过—所以人们不喜欢它。运营这条线的是个印斯茅斯佬,叫乔·萨金特,我猜他从没在这儿或是阿卡姆拉到过什么客人。难以置信这条线路居然一直能运营。我认为这条路足够便宜,可客人从来只是寥寥无几,还全是印斯茅斯本地人。从哈蒙德药店前面的广场出发 - 上午10点和晚上7点发车。除非他们最近有变动。那车子看起来像一个可怕的破笼子,我可从来没有上去过。”
那是我第一次听说印斯茅斯。任何没有在旅游指南中被列出来的城镇都会引起我的兴趣,而且中介那奇怪的暗示方式真正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认为,一个能够在邻居中激起这样厌恶情绪的小镇一定是不寻常的可以引起观光者的注意。如果它出现在阿卡姆之前我向我会在那里停留—所以我让中介告诉我一些相关的事情。
他说话的语气矫揉造作,尽显对印斯茅斯镇民的优越感。
“印斯茅斯?嗯,那是玛努塞特河口的一个奇怪的乡镇。它以前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个小城了——在1812年战争之前是一个海港——但接下来的百来年那地方就逐渐衰败了。印斯茅斯没有铁路—B&M线从未经过那里,而Rowley的分支线在几年前就被停运了。我想,那儿的空房子比有人住的还多,也没有商业可言。每个人都在这里或在阿卡姆或伊普斯威奇进行贸易。从前他们在那里还有很多工厂,但现在只留下一个珠宝精制厂。”
《印斯茅斯疑云》成稿:
“我想,你可以搭上那辆老巴士,”他的话语里带着某种犹豫。“但是,这里的人大都不愿意这么干。那辆车开往印斯茅斯——你也许听说过那个地方——所以人们都不怎么喜欢这条线路。一个印斯茅斯人在经营这条线路——乔·萨金特——但我猜,他从没有在这里,或是阿卡姆,揽到过任何生意。我都怀疑这条线为什么还一直开着,我想车票应该够便宜的了,但里面坐着的人从没有超过两三个——除了印斯茅斯的本地人,没有人坐这趟车。车在广场出发——哈蒙德药店前面——每天早晨10点与晚上7点发车,除非他们最近变动了时刻表。那车看起来像是一堆破烂——我从来没上去过。”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印斯茅斯——这个阴霾笼罩的地方。任何一座从未出现在普通地图或是新近旅游指南上的小镇都会让我饶有兴趣,而售票员那种言语古怪的暗示更加激起了我脑中真正的好奇心。我当时觉得,一个能让周围临近地区如此反感的小镇肯定至少有着某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也值得一个游客多加留意。如果能借道前往阿卡姆,我倒是愿意在那里中途停留一会——所以,我恳请售票多告诉我一些关于那里的事情。对此,他表现得不慌不忙,极其谨慎,而且说起话来略微有些得意洋洋的味道。
“印斯茅斯?哦,那是马奴赛特河河口上的一个小镇子。有点儿奇怪。过去差不多算得上是座城市——在1812年战争前还是个港口——但过去一百多年里渐渐垮掉了。现在已经没有火车去那里了——B. & M. 线压根就没从那里过,从罗利延伸过去的支线在几年前也都停运了。
“我猜,那儿的空房子比那儿的人还要多,除了捕鱼捞虾外,也没有值得一提的生意。所有人都在这里,或者阿卡姆,或者伊布斯威治做生意。过去他们还有几家磨坊,但现在已经什么也没剩下了,只有一家黄金精炼厂还在断断续续地勉强运营。
这一部分也前面差不多,在剧情上没有什么改动,但是在成稿上,洛夫克拉夫特拓展了很多细节描写。包括描述方式也做了反复的斟酌,加了更加反复更加具体的描述。虽然是弃稿,但是不知道是弃掉的第几稿,因为据说洛夫克拉夫特在写作这一篇的时候,反复重写了很多次。这篇保留下来的弃稿,可能是比较接近成稿一份了……虽然只有一部分,可能洛夫克拉夫特写到后面写不下去之后就弃了,又重头开始写。结合洛夫克拉夫特的《怪奇小说创作笔记》来看,他可能对于《印斯茅斯疑云》的整体故事脉络都已经有了很清晰地头绪,只不过他一直在描述上精雕细琢。
《印斯茅斯疑云》弃稿:
“不过,印斯茅斯有一样非常畅销的商品,所有行脚商都听说过。那是一种很特别的幻美珠宝,用一种没人分析得出成分的合金打造。他们说这是白金,白银和黄金—但是这些人卖的很便宜,你几乎不敢相信。我猜他们垄断了那种商品。”
“把持这门生意的是老马什。他是个古怪的小老头,镇上的人都这么说。他是创立这单生意的欧比德·马什船长的孙子。他的母亲是外国人——他们说是南太平洋的土著——所以五十年前他跟一个伊普斯维奇女孩的结合激起了所有人的愤慨。印斯茅斯的人总是那样。但就我所见他的孩子和孙子们看起来就像其他人一样。他们曾经向我指出过。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老人。”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看待印斯茅斯?嗯 …… 你可别太相信这儿的人说的话。他们很少开口,但一旦让他们开口了,就又停不下来了。我猜他们私底下悄悄嚼印斯茅斯的舌头得有百来个年头了,听说再没别的东西更让他们害怕的了。有些故事会让你觉得很可笑……比如,关于老船长马什与魔鬼达成交易,还带了地狱里的小魔鬼来印斯茅斯生活,或者在人们在1850年左右偶然发现码头附近的某些地方在进行某种恶魔崇拜和可怕的献祭,但是我来自佛蒙特州的潘顿,这种唬孩子的故事吓不着我。”
《印斯茅斯疑云》成稿:
“不过,那家精炼厂之前倒是桩买卖。它的所有者,老头马什,肯定比克罗伊斯还要有钱。古怪的老家伙,不过,一直闭门不出。据说,他晚年得了某些皮肤病,或是哪里畸形了,结果不再出来见人了。那个创立这门生意的奥贝德·马什船长就是他的祖父。马什的母亲好像有些外国血统——他们说是个南部海洋上的岛民——所以,当他五十年前娶了一个伊普斯威奇女人时,所有人都骚动了。他们一直都这么对待印斯茅斯人。这儿和这一带的人总是竭力掩饰自己身上的印斯茅斯的血统。不过,我现在看起来,马什的儿子与孙子看起来和别人没什么两样。我曾经让他们给我指出那些人——不过,现在想想,最近没见到那些年长些的孩子了。倒是从来没见过那些老头。
“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印斯茅斯?好吧,年轻人不该太相信这一带人的说辞。他们很难谈论什么东西,但只要他们开口谈论什么,就根本停不下来。我猜,过去一百年的时间里,他们都在谈论印斯茅斯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都是些窃窃私语——而且,我想他们比谁都害怕。有些故事你听了肯定会发笑——他们说老船长马什和魔鬼做了交易,将许多小恶魔从地狱里带了出来,并让它们生活在印斯茅斯。也有些故事说某些人在1845年前后,在码头那附近,偶然撞见过一些魔鬼崇拜或是可怕的献祭仪式——不过,像我这样从佛蒙特州潘顿来的人,从来都不信这种鬼话。
这里在细节上有些变动,比如说年份,从1850年变成了1845年。成稿删除了一些细枝末节的描述,让售票员说的内容更加紧凑了。弃稿可以看得出来,描述有些零散,横插进来的内容不少。洛夫克拉夫特这里打算把谈话内容更加集中到主要剧情的推动上面(关于老马什船长的那些传说,而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别的什么东西)。而售票员说的一部分内容在成稿当中后面改由老酒鬼扎多克来叙述了。
《印斯茅斯疑云》弃稿:
“所有这一切背后的真正原因只是种族歧视罢了……而且我并不是说我责怪那些持有这种看法的人。我也自己讨厌那些印斯茅斯的人,我不想去他们的城镇。虽然听口音你是个西部人,不过我想你也知道我们新英格兰的船队曾经与亚洲,非洲,南海和其他地方的古怪港口有过往来,以及他们有时也会带回来形形色色的怪人。你可能听说过和有一个塞勒姆男人带回来一个来自中国的妻子,也许你还知道在科德角附近还有一群从斐济岛来的人。”
“好吧,那些印斯茅斯人背后肯定有些什么。这个地方一直被沼泽和水湾与这个国家其他地方严重隔绝,我们没法弄清整个来龙去脉,不过1830和1840年代老马什船长把自己三艘船全派出去那会,他肯定弄回来了些奇怪的玩意儿。今天那些印斯茅斯佬都有些磕碜人的地方……我不知道如何描述它,那会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你要是搭了巴士就能在乔·萨金特身上看出来了。他们中的一些人鼻子很扁,嘴巴很大,下巴缩得厉害,粗糙的皮肤是一种奇怪的灰色。他们脖子的两侧有些皱缩或褶皱,而且从很年轻开始就秃头了。不论是这儿还是阿卡姆都没人想跟他们扯上关系,当他们来到城镇时,他们自己也显得有些冷漠。他们曾经通过铁路来往,在罗利线或伊普斯威奇线上坐火车,但现在他们乘坐巴士。”
“是的,在印斯茅斯有一家旅店——叫吉尔曼旅店——但我不觉得它能好到哪里去。我不建议你去尝试。最好是留在这里,明天早上乘坐十点钟巴士。然后你可以在晚上8点钟乘坐到达阿卡姆的巴士。几年前,有一名工厂检查员在吉尔曼逗留了一段时间,他暗示这个地方非常令人不安。似乎在那里有一群奇怪的人,这个家伙还听到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从其他房间里传来。那是用不明语言进行的谈话,不过他说最让人害怕的是谈话时发出的声音。那声音很不自然,就像液体飞溅似的,吓得他不敢入睡。他只能一直穿着衣服,一大早就离开了。谈话持续了大半晚时间。”
“这个人的名字叫凯西,他说了很多关于那个古老的马什的工厂的事情,而且他说的东西跟那些荒唐的故事都不谋而合。账本破得都看不出形状了,机器看上去很旧,几乎被完全遗弃了,好像它都没有怎么运作过。这个地方仍然使用马奴赛特下瀑布的水力发电。员工人数稀少,而且没有太多工作。当他告诉我时,这让我想到了当地传言马什销售的商品并非出自自家生产。许多人说他没有采购可供工厂运行的足够物料,他肯定是从某个地方进口那些奇怪的装饰品……天知道从哪里进口。不过,我并不相信。近一百年来,马什的工厂一直在销售这些古怪的戒指和臂章以及三重冠这类东西;如果真是从其他地方得到这些东西的话,时至今日普罗大众应该早已发现了出产地。另外,印斯茅斯周边也没有进口这些商品的船运或陆运痕迹。真正有进口的是那些玻璃和橡胶小饰品——这会让你想到过去他们买来跟土著交易的小东西。但可以确定的是,所有检查员都在工厂遇到过奇怪的事情。二十多年前,其中一人在印斯茅斯消失了——再也没有他的下落——我自己也认识乔治科尔,他曾发疯般的逃离了那里,并且不得不被丹佛斯精神病院的两名男子拉走,如今还未出院。他提到了‘有鳞片的水中恶魔’。”
“这让我想起了另一个古老的故事——关于海岸边的黑礁。他们称之为魔鬼礁。它大部分时间都露出水面,但那时你又很难称其为真正的岛屿。故事说有时会看到一大群恶魔躺卧在礁石上,或者在顶部附近的某些洞穴中出入。礁石崎岖不平,离海岸有一英里多远,过去水手只是为了避开它宁可绕远路。他们提到关于马什船长的一件事就是,当魔鬼礁相当干燥的时候,他有时会在那里登陆。可能是他对那里的岩层感兴趣,但有人说他是在与恶魔打交道。那是在1846年的大瘟疫之前,当时在印斯茅斯有超过一半的人被带走了。麻烦的是他们从来没有弄清楚问题的源头,但可能是海运带来的一些自中国或其他什么地方的疾病。”
“瘟疫或许带走了印斯茅斯最优秀的血液。无论如何,他们现在的人口数量是个迷,但不可能超过五百或六百人。马什家族和其他的地方富人一样坏。我看他们就是人们说的那种南方“白皮垃圾”-目无法纪、狡猾奸诈、行事鬼祟。他们大多是养龙虾的,通过卡车出口。没人摸得着他们的跟脚,州立学校的官员和人口普查员都费尽了力气。这就是为什么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在晚上去那里。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也不想去,但我想白天经过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即使这里的人也会建议你不要去。如果您只是观光,那么印斯茅斯应该是您的最佳选择。”
《印斯茅斯疑云》成稿:
“不过,你应该向一些老头子打听下海岸外那块黑色礁石的事情——就是恶魔礁,他们这么说。它大多数时候都会露出水面一大块,即使没在水面下也不会太深,不过你很难说它是个岛。那个故事说有一大堆魔鬼似乎会出现那个礁石上——在礁石顶端某些洞穴周围活动,进进出出。那是个高低起伏、不太规则的东西,海面上一英里开外,在最后那段港口里还有船运来往的时候,水手们都愿意绕上很远的路,单单就为避开它。
“就这么,水手们不会从印斯茅斯港里驾船出来。他们讨厌老船长马什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认为老船长偶尔,会在晚上潮汐合适的时候登上那里。他可能真的这么做过,因为我敢说那块石头的构造肯定非常奇怪,呃而且有可能他只是在找海盗的赃物,或许还找到了;不过有些闲话说他可能在那里与恶魔打交道。事实上,总的来说,我猜实际上是船长让那堆礁石背上了坏名声。
“这都是1846年瘟疫大流行之前的事了,那场瘟疫后,印斯茅斯里的居民少了一大半。他们一直都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有可能是某些船只从中国或是其他地方带来的外国流行病。情况糟透了——当时那里有暴乱,还有各种各样可怕的事情,我想大多数都没流传到镇子外面来——事情结束后,那地方糟透了。再没有回来——现在住在那儿的人肯定不超过三四百个。
“不过,当地人这种感觉背后真正的东西其实只是简单的种族歧视——不过我不是说,我要指责那些有这种想法的人。我自己也讨厌印斯茅斯人,而且我也从没想过要去他们的镇子。我想你应该知道——不过我从你说话中看出你是个西部人——我们新英格兰的船过去曾经和非洲、亚洲、南太平洋以及其他地方的许多奇怪港口有过来往,他们偶尔会一同带回来一些非常奇怪的人。你可能听说过,有个塞伦人带了个中国老婆回来,也许你还知道,在科德角[注]还有一伙从斐济群岛上来的人在活动。
“好吧,印斯茅斯人背后同样有鬼。盐沼和溪流把那地方和乡下的其他地方隔得很开,我们也不知道事情的方方面面;但是,很清楚的是,二三十年代,老船长马什将自己所有三艘还能用的船招回来的时候,肯定带回来了某些非常古怪的样品。今天居住在印斯茅斯的人肯定有着某些很奇怪的特征——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那会有些让你害怕。如果你搭上了萨金特的车,你多少能看到一点儿特征。他们中的有些人有奇怪很窄的额头,扁平的鼻子,和鼓起来直盯着你的眼睛,那眼睛就好像永远不会闭起来一样。他们的皮肤也不太对劲。粗糙像是结痂一样。脖子两边全是褶子,或则压根就是折叠起来的。很年轻的时候就秃掉了。年长一点的看着更糟。事实上——我觉得我从没见过年纪很大的那种人。我猜他们照镜子的时候就给吓死了!动物也讨厌他们——在有汽车以前,他们总是要花很大力气驯服马匹。
“阿卡姆或者伊普斯威奇,或者这一带的人都不愿意和他们有任何来往。他们来镇上,或是有人想要在他们那儿捕鱼时,他们也都表现得有些冷漠。奇怪的是,印斯茅斯港里的鱼也特别多,就算周围其他地方什么鱼都没有——但是要是你一个人去那里捕鱼,你可以看看他们是怎么赶走你的!这些人以前都是走铁路来镇上——在支线铁路的计划取消后,他们会走些路,然后在罗利搭上火车——不过现在他们都坐那辆车。
“没错,印斯茅斯有家旅馆——叫做吉尔曼旅舍——但我觉得那不会好到哪里去。我可不建议去那里住下。你最好还是在这附近借住一晚,达明天早上10点的车;然后你能搭上晚上8点去阿卡姆的夜车。几年前,有个工厂巡视员在吉尔曼住过一阵,遇到了不少很不愉快的事情。似乎那里有群怪人,因为那个巡视员听见其他房间里也有响动——但是大多数房间都是空的——不过那响动着实让他打冷颤。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外国话,但他说最糟的还是那些说出来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相当不同寻常——他说,像是什么东西溅出来了一样——让他根本不敢脱衣服,或是躺下来睡觉。只能等着,然后早晨的头件事就是退房,然后逃掉了。那说话几乎整晚都没停。
“那个家伙名叫凯西,他说了不少事情,大多都是在说印斯茅斯人怎么盯着他,而且好像还在监视着他。他发现马什的精炼厂有些奇怪——那家精炼厂开在马奴赛特河下游瀑布边的一家老工厂里。他说的内容和我以前听说过的传闻差不多。帐本残缺不全,不管是什么样的生意,一笔明细清楚的都没有。你要知道,马什家族从什么地方搞到金子进行精炼一直都是个谜。他们似乎没怎么在原料供应方面进行采购,但几年前,他们曾装运出了一批数量多得吓人的金锭。”
“过去他们说水手和精炼厂的工人们偶尔会偷偷拿出些模样奇怪的外国首饰来卖,也有一两次有人看见马什家的女人们身上也有类似首饰。大家都觉得这些董事是老船长奥贝德从一些异教徒控制的港口里买来的,尤其是因为他总会订购些玻璃珠和不值钱的玻璃玩意,就像是那些过去出海远航的人用来和偏远土著做生意的东西。其他人过去认为他在恶魔礁上找到了海盗的藏宝室,他们现在都这么想。但有趣的是。老船长已经死了六十年了,而且自从内战之后就再没有一艘像样的大船离开这个地方;但马什家族依旧在采购少量那些用来和土著做交易的东西——他们告诉我,大多数是些玻璃和橡胶的小玩意。也许印斯茅斯人就是喜欢看着这些东西——天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和南太平洋上的食人族还有几内亚的野蛮人一样糟了。
“46年那场瘟疫肯定带走了那地方上等血统人的性命。总之,他们现在可疑得多了,马什家族和别的富人都与其他人一样坏透了。像我跟你说过的一样,尽管街上所有的人都说那里有四百多人,但整个镇子上其实没有那么多人。我想他们就是那些在南方叫做‘白垃圾’的人——无法无天,狡诈,做尽秘密勾当。他们用卡车往外运了很多鱼和虾。很奇怪的是,鱼只在那里出没,从不去其他地方。
“没有人能随时得知那些人的动向。州立学校的官员和人口普查员都费尽了力气。你可以想象,在印斯茅斯,好四处打听的陌生人是不怎么受欢迎的。我个人不止一次听说有商人或者政府里的人在那里失踪,还有些不确切的消息说有个人发疯了,眼下待在丹弗斯。他们肯定用什么方法把他给吓坏了。
“这就是为什么,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在那里过夜的原因。我从没去过那里,也不想去那儿,但我想白天路过那里应该不会对你有什么损害——不过,这一带的人会建议你不要这么做。但是如果你只为了观光,找些老旧的东西,印斯茅斯应该是个值得去的地方。”
这里的内容稍微有点长了,因为成稿和弃稿之间,有很长一段段落被调整了顺序。弃稿当中售票员紧接着前面的内容就开始聊到关于印斯茅斯当地那些怪人和一些传说的事情了,但是当中隔了一大段,在最后才提到了关于恶魔礁的事情。成稿里洛夫克拉夫特调整了段落顺序,恶魔礁的事情紧接着前面的内容说出来,这样看起来诉说的内容就更连贯了。(弃稿有可能是洛夫克拉夫特想到哪里写到哪里,之后再慢慢调整,所以很明显弃稿的内容显得很凌乱,尤其是对比成稿就更加明显了)。
《印斯茅斯疑云》弃稿:
所以我那天晚上在纽伯里波特公共图书馆查看有关印斯茅斯的材料。当我试图向商店,午餐室和消防局向当地人打听时,我发现他们比售票员猜测的更难开口,并意识到我没有时间去浪费在克服他们发自本能的沉默上。他们有一种莫名的怀疑。在基督教青年会上,职员仅仅劝我不要去如此阴郁堕落的地方。图书馆里的人们表达了同样的态度,印斯茅斯只是一个城市衰败的夸张案例。
书架上的埃塞克郡史所言不多,只提及该镇建于1643年,独立战争前以造船业闻名,十九世纪早期因海运繁荣一时,后来凭借马努赛特河的水力能源成为了一个小小的工业中心。关于小镇衰败的过程鲜有提及,但以下记录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内战结束后,所有工业生产都集中在下瀑布的马什精炼公司,其产品的市场营销是当地商业的唯一剩余。当地外国人不多,主要为集中在小镇南部边缘的波兰人与葡萄牙人。当地的财政状况非常糟糕,要不是马什工厂的存在,当地早已破产。
我在图书馆的商业部看到了许多马什精炼公司的宣传册,产品目录和广告日历,并开始意识到这唯一的产业是多么的引人注目。它出售的珠宝和饰品具有着精巧的技艺和极致的创意;确实,它们被打造得如此精美,毫无疑问至少在生产的最后阶段,手工打造占据了相当工时。他们的一些丝网版画让我深深的感兴趣,那种奇异而美丽的设计向我彰显了一种深厚的别样天赋——如此堂皇诡丽的天赋,让人们不禁想要知道灵感来自哪里。你不由得相信这本小册子的夸耀,这种珠宝深受品味高雅的人们喜爱,并且在现代工艺博物馆展出了几个样品。
产品以臂章、吊坠和三重冠这类大件为中心,不过指环和其他小件同样为数众多。产品设计部分采用传统花样,部分涉及古怪的海洋题材。不论是阴刻还是阳刻都有着极为鲜明独特的设计风格,并且与我熟知的任何民族或年代的艺术流派均大相径庭。作为材料使用的奇异合金进一步加强了这种异世般的特质,它的大致样貌效果已经通过几张彩色图片表现出来。这些彩色图片非常吸引我,几乎到了着魔的地步,我决定要尽可能地看遍保存在印斯茅斯或者其他商店和博物馆内的原物。然而,或许是由于售票员口中关于这门生意开创者的邪恶又愚蠢的古老传说,这种痴迷里却混杂着明确的反感意味。
《印斯茅斯疑云》成稿:
因此,那天晚上,我花了些时间待在纽伯里波特公立图书馆里查询了一些与印斯茅斯相关的材料。我原本试图在商店、餐厅、车库、消防站里向当地人打听些情况,却发现他们比售票员猜测的更不愿意开口;而且我也意识到自己无法抽出更多时间来劝说他们克服那种出于本能的缄默。他们表现出了一种让人费解的猜疑,仿佛任何对印斯茅斯过分感兴趣的人都有问题一般。不过,在我入住的基督青年会里,店员仅仅只是劝阻我不要前往那样一个阴沉、衰败的地方;图书馆里的人也表现出了非常类似的态度。显然,在那些有教养的人眼里,印斯茅斯仅仅只是一个被夸大了的、城市衰败的例子。
图书馆书架上的艾塞克斯郡史里几乎没透露任何信息,仅仅只是提到那座镇子建于1643年。在独立战争前,当地一直以造船业闻名。在十九世纪早期曾有过繁荣兴旺的海运业,后来利用马奴赛特河的优势,还形成了一个小心的工业中心。而1846年的瘟疫与暴乱则极少被提到,仿佛那是整个艾塞克斯郡的耻辱。
尽管后期记录显然有着毋庸置疑的重要意义,但是有关印斯茅斯衰败过程的也鲜有提及。在内战之后,所有的工业生产全都限制在了马什精炼公司的范围内,因而,除了从古至今一直绵延流传的渔业之外,金锭贸易成为了唯一残余下来的大型产业。由于商品价格的跌落,以及大型公司带来的竞争,捕鱼的收入也逐渐变差了,不过印斯茅斯港附近的鱼群却从不见减少。外人很少向这里移民,而某些被谨慎掩饰起来证据显示曾有一批波兰人和葡萄牙人试图在这里定居,却被当地人用极端得有些古怪的方式赶走了。
最让人感兴趣的却是那些售票员提到的古怪首饰。一些叙述简略地提到了那些隐约与印斯茅斯有所关联的奇异珠宝。这些东西显然曾给生活在乡镇里的居民留下过深刻的印象,因为叙述提到几件样品被分别收藏在阿卡姆的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博物馆与纽伯里波特历史学会陈列室里。有关这些东西的零星描述单调乏味、平淡无奇,却让我感到一种潜在的、挥之不去的奇异感觉。这些叙述里似乎有着某些非常古怪而又引人入胜的暗示,让我无法将它们赶出自己的脑海。因此,尽管时间已晚,我仍决心去看一看保存在当地的展品——据说是一件比例奇怪、显然用作饰冠的大型首饰——如果有人能够安排我进入展厅的话。
图书管理员交给了我一张转呈给历史学会馆长,安娜·蒂尔顿小姐的介绍函。蒂尔顿小姐就住在附近,经过简单的解释之后,这位年长的淑女便好心地将我领到了已经关闭的学会展览馆前——毕竟当时并不是太晚,所以我的要求尚不算无礼。展馆里的收藏确实值得一提,但在当时那种心情下,我的眼睛仅只盯上了角落橱柜里那件在电灯光芒中闪闪发亮的奇异物件。
无需过多的美学方面的敏感,这件安置在紫色天鹅绒垫子上、尊贵而又异样的奇妙事物所散发出的那种超凡脱俗、同时又古怪陌生的华美已然让我惊异得喘不过气来。直到现在,我依旧很难形容出自己所见到的东西,不过就像介绍所描述的那样,它显然是某种饰冠。这件装饰的前端很高,有着一个宽大却不太规则的古怪轮廓,就像是特地为了一个几乎呈奇特椭圆形的头部而设计的。它的材质似乎以黄金为主,但是却散发着一种颜色稍浅的奇异光泽,似乎暗示着制作者向这些黄金中掺入了部分同样华丽、而且几乎无法鉴别的金属,将它们熔炼成了某些古怪的合金。饰冠的状况几近完美,它的表面以高浮雕的形式,雕刻或印铸着某些惹人注目而又反常得令人困惑的图案。部分图案只是简单的几何形状,还有一些则显然与海洋有关,但所有图案都显露出难以置信的技艺与优雅,让人愿意花上好几小时来细细研究它们。
我越是盯着它看,就越为这件东西感到着迷;而在这种痴迷似乎还包含着某些难以界定或描述的心绪,同时又让人古怪地为之焦虑。起先,我以为是饰冠在艺术上表现出的那种古怪异域风格让我感觉到了不安。我过去见过的任何艺术品要么属于某些熟悉的民族风格,要么带有国家的特征,不然便是现代主义者因为刻意违背挑战一切大众认可的风格而创造出的作品。然而,这只饰冠则完全不同。它显然是由某种早已成型同时也无比成熟、完美的技巧创作的产物,然而这种技巧却与我所听到或见过的范例——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古代还是现代——都相去甚远。那就像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艺术品。
然而,我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安有着另一个或许同样重要的源头。它来自那些奇异图案通过图案与数学方法所暗示出的意象中。所有的图案都在隐喻着某些时空之中的遥远隐秘与无法想象的深渊,而那种浮雕反映出来的、有关水的单调意象也一同变得近乎凶险与不祥起来。在这些浮雕中有着许多传说般的怪物——它们诡诞凶恶得令人厌恶,表现出一种半鱼类半巨蛙的模样——让人产生了一种徘徊不去、令人不快、仿佛记忆般的感觉,无法摆脱;就好象它们从人类躯体深处那些记忆功能依旧非常原始、极其接近先祖的某些细胞与组织中唤起了部分图像。有几次,我不由得幻想着这些亵渎神明的鱼蛙怪物所具备的轮廓里充溢着不洁的精华,完美地象征了那种未知陌生、非人类所能想象的邪恶。
从这一部分开始,成稿和弃稿之间的内容差别越来越大了。在情节上也出现了一定的变动。不过弃稿里提到的内容实际上在后面都出现在了成稿当中,只不过被洛夫克拉夫特做了大幅度的调整,他剔除了一些多余的剧情,又细化了很多细节。(这种对比感觉比个例子来说就好比:范布伦计划之于《辐射3》)对比来说成稿当中多了更多的心理描写,也细化了一些细节。不过对比来看弃稿当中去的一些地方应该是后来被删去了。
《印斯茅斯疑云》弃稿:
【p·17:】
马什零售店的门敞开着,我满怀期待走了进去。室内简陋,光线不足,但有大量做工扎实的陈列柜。一个年轻人走过来迎接我,当我仔细端详他的脸时,一股不安从我身上掠过。他并非不够文雅,但他的容貌和声调有一些古怪和异常。我抑制不住地感到强烈的厌恶,接着意外地变得不愿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好奇的调查者。我不假思索地告诉对方自己是克利夫兰某公司的珠宝采购员,并且表现出应有的仅仅出于专业的兴趣。
然而,实施这一计划并不容易。店员打开了更多灯光,然后带着我逐个观览陈列柜。但当我目睹这些闪耀的奇迹后,我几乎走不稳路也说不清话了。我们并不需要多少对美的敏感,便可体会到这些华饰那奇异别样的魅力所带来的震撼,而当我痴迷地凝视它们时我才发现彩色图片的表现力有多么失真。我至今难以描述我所看到的东西,即便拥有这些饰品或者曾经在商店和博物馆观赏过的人能补充遗忘的细节。如此多精致样品的集聚让我生出一种特别的惊惶与不安。不知为何,这些奇特的怪异纹饰看起来不像出自凡人之手,更别说是出自一家近在咫尺的工厂。所有的图案花样都暗示着遥远的空间与难以想象的深渊,偶尔出现的海洋类图案加剧了它们的异常特质。某些神话中的怪物让我充满了不适的虚伪记忆感,那是我试着……(洛夫克拉夫特断笔于此处,并没有写下去)
【p·21:】
败坏和亵渎的鬼鬼祟祟的印斯茅斯。他和我一样,是一个普通的人,在腐朽的柩衣(棺材罩布)之外,理所应当地被它吓坏了。但是因为他离那东西太近了,所以他打破了“藩篱”,而我还没有打破。
老人挣脱了想要拉住他的消防员的手,站起来迎接我,好像我是熟人一样。那个杂货店的年轻人告诉我,扎多克叔叔的大部分酒都是从哪儿买来的,我一句话也没说,就把他带到广场上,绕到艾略特街去了。对他这样年纪的酒鬼而言,其轻快的步伐和体力都让人惊讶。我想离开印斯茅斯的冲动已经暂时消退了,相反,我感到强烈的好奇,想探究这个喃喃自语的老人口中那杂乱无章的不切实际的神话。
当我们在一家惨淡的综合商店后面带来一夸脱的威士忌时,我带领老扎多克沿着南街走到了完全废弃的滨水区。再往南走一点,即便是远处防波堤上的渔民们也看不见我们了,这样我们就可以畅所欲言了。似乎出于某种原因,他并不喜欢这种安排,他紧张地向大海望去,望向魔鬼礁的方向,但威士忌的诱惑太强了,让他无法抗拒。在我们在一个腐烂的码头边缘找到一个座位后,我让他喝了一口然后等着酒水开始生效。当然,我非常仔细地拿捏了剂量,因为我不希望老头的唠叨变成一通胡话。随着他变得越来越柔和,我开始冒昧地谈论和询问关于印斯茅斯的事情,他低沉口音中可怕而真切的噩兆让我颇为不安。他看起来不像他那些疯狂的故事所表明的那样疯狂。即使我并不相信他那荒诞不经的胡编乱造,我还是觉得自己在发抖。我毫不怀疑迷信的伊万尼基神父的天真轻信。
这里的内容在后面的成稿当中被去繁就简,还有一些部分则被删掉了。弃稿上面标注了页数,上面的两段已经在故事靠后的部分了。这么看来,可能最后成稿当中的动作戏——出逃吉尔曼旅店的部分在弃稿当中没有那么的集中。或者可能弃稿当中,主角一边在逃跑的同时一边在做调查。而因为这样读起来的话故事就显得太过于冗长和无聊了,于是洛夫克拉夫特就把两部分的内容集中起来而不是互相混合——因为这么看的话很明显叙事节奏会变得很糟。(当然这里只是猜测)
而之后的成稿,也有人评论逃出吉尔曼旅店的这段动作戏,节奏和前面的故事显得有些割裂。(节奏突然加快了,但是有人觉得很精彩)。
逛马什零售店的这段内容似乎没有出现在成稿里面,而在里面的一些经历和细节描述都被融合到了前面参观饰品博物馆里去了。
三:关于洛夫克拉夫特的写作
“至于我的写作方法,则没有一定之规。我每一部作品的来历都各自不同,有那么一两次,我只是单纯地把梦记下来,但一般来说,我会先在头脑里想出自己要表现的情绪、想法、意象,不断地在思想中对它细加琢磨,直到找出表现它的最好方法——也就是想出能够用具体的语言描写的一连串戏剧性事件——为止。我有一种倾向,会在脑内列举和想要表现的情绪、想法、意象最为相配的基本状况或场景,然后对处在所选的基本状况或场景中的特定情绪、想法、意象进行最符合逻辑和自然动机的阐释。
我实际的写作过程当然会因选择的主题和最初的构思不同而各有千秋。但如果对我所有作品的来历加以分析、平均起来的话,则可以推导出以下的规则:
一、依据时间轴——而不是描写的顺序,——列出所有事件的概要或大纲。描写必须足够,应包含所有的决定性事件,以及所有矛盾的动机。这只是一个临时性的框架,但有时也可以加上细节、注释和大致的因果关系。
二、撰写第二份概要或大纲——这回是根据描写的顺序,而不是时间轴排列。此时应充分且有余量地描写细节,并且记下视角转换、重点和高潮的地方。如果对原始构思的改动会增强小说的戏剧性力量或整体效果,则应修改构思。可以随心所欲地插入或删除某些事件——就算最后写成的小说和当初构思的完全不同,也不应束缚于当初的构思。在写作过程中,我经常根据新想法增删、修订文章。
三、根据第二份——依描写的顺序撰写的大纲,开始写作。写作时要着眼于迅速和流畅,不需太精细。只要觉得有必要,就可以随时在展开描写的时候对事件或情节加以改动,决不要被以前的构思束缚。如果接下来的发展会突然带来全新的机会,让效果更具戏剧性、让叙述更为生动,就应该把它加到文章里,把已写的部分和新构思调和起来。在必要的、或自己希望的时候,也可以对全文进行修订,尝试写出各种不同的开头和结尾,直到找出最佳的起承转合为止。但必须让小说的全部内容和最后的构思完全协调一致,去掉所有多余的东西——词汇、句子、段落、乃至整段情节——,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小说整体的协调性上。
四、校订全篇,着重注意词汇、语法、文章的节奏、分段、语调、优雅而有说服力的转折(从场景到场景的转换;将缓慢而详细的行动加快速度、删繁就简;或者相反……等等,等等)、开端、结尾、高潮等处的效果、戏剧性的悬念和趣味、逻辑性和氛围,以及其它各种要素。
五、整齐地抄写原稿——在这个阶段可毫不犹豫地进行最后的修改和增删。
这些程序的第一阶段基本是在脑内执行的,我会先构思一系列状况和事件,直到需要依描写的顺序拉出详细的大纲为止,都不会把它们付诸文字。此外,我有时也会在没想好后续情节的情况下直接动笔,这种开头本身就会形成一个悬念,用来激发和开拓后文的写作。
——摘自《怪奇小说创作笔记》by:洛夫克拉夫特;翻译者:竹子”
写作这件事情本身其实是一个非常难以评论的事,除了最基本的自然语言使用规律之外,其它的都取决于作者本身。我们有自己的倾向性,有自己的个性,这个道理通用于所有的创作活动:不论是美术、音乐、舞蹈、设计甚至于游戏(喜欢的打法或玩法)。同时这些个人风格也并不是完全凭空而来,是在自身的阅读经验、个人经历、情感等等综合生成的。所以实际上很多总结出来的那种什么:写作技巧合集、故事创作经验……除了最通用的那部分(也是最空泛的),更多的都是个人的经验之谈,并不存在一个完全客观的规律。(说白了,在基础盘之上还是始终全看个人)。
正因为如此,艺术不存在完美,艺术始终是有缺憾的(总有人不喜欢)。
洛夫克拉夫特的写作从他的个性和对于小说的要求就可以看得出来,在上面的《怪奇小说创作笔记》里面,他的自述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实际上洛夫克拉夫特这种对于写作的精雕细琢,他身边的同僚们都知道,德雷斯和罗伯特·布洛克还在自己的故事里调侃过。
洛夫克拉夫特费尽心力,要想表达出自己的体会,所以他会在修辞上面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同时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可以看得出来,洛夫克拉夫特创作作品之间的间隔实际上不算短(虽然他也在其间帮别人写东西,他是真的能写)。可能每一篇故事的弃稿篇幅都是最后定稿的几倍,但即使如此,人们阅读的感觉更多的还是觉得繁琐和冗长。(这可能还是精简过的,最明显的就是《疯狂山脉》的前半部分,很多读者都没什么耐心)。
但反过来说,也恰恰是因为这么大的心血花下去,是一定不会被白费的。我们看到洛夫克拉夫特在故事中对于气氛渲染的能力无出其右。他的故事的魅力也来源于此,你总是会为一部分(或者全部)着迷,因为他是那么深邃。
四:附录
上一篇投稿说是说《印斯茅斯的阴霾》没什么好多说的,结果还是续出了一篇投稿,恰逢机核的读书电台还没结束,干脆就再弄一篇。感谢读者们的支持,希望之后读书电台还能多出。
《印斯茅斯疑云》弃稿原文链接:www.hplovecraft.com/writings/texts/fiction/soidd.aspx
《印斯茅斯疑云》弃稿翻译原文链接:https://trow.cc/board/showtopic=48567
《印斯茅斯疑云》原著原文链接:http://www.hplovecraft.com/writings/texts/fiction/soi.a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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