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窝，马桶与课桌——“传统掌机游戏”何去何从？

引言：除了3DS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新作发售表，即便今后还有NSL这台掌机，但传统意义上的“掌机版”或者“携带版”游戏，是不是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了呢？

我最近在NS上玩《妖怪手表4》的时候，一方面为游戏表现力的进化感到愉悦，另一方面又对以前系列基于3DS掌机双屏操作的“九宫格”战斗系统被改成了随大溜儿的ARPG式打斗感到阵阵不爽，顺便担心起了《世界树迷宫》未来在NS上的亮相。

一、见面先盘道——简述我个人的掌机履历

97年到03年的时候，笔者上中学，班里一位好友，因为家长坚决不同意“买游戏机”，便转入掌机玩家群体这一“地下组织”，我也便因此有了大量接触掌机游戏的机会，像是什么全班男生供着一台GB玩《口袋 金银》啦，在NGP上搓《拳皇》啦，去游戏店里排队拿号等着领《机战A》啦，用GBA烧录卡播放《黑客帝国》片段啦，都依次起着哄涉猎。当时我算不上一个掌机爱好者，一来我自己有PS和PS2可玩；二来实在觉得掌机的机能太逊了玩起来不刺激。

后来中学毕业各奔东西，他从外地回来的第一个暑假，就是拉着我去到鼓楼买了一台PSP，为此在智乐城堡足足挑了将近10台左右的机器（当时北京的商家大都规定3到5太之内挑不出屏幕满意的就别买了老子不伺候，但架不住他软磨硬泡，直到我自己开店，也拿这种诚意想买但又“事儿多”的顾客很没有对策）。

大学毕业后的2007年，我开了游戏店，当时PSP是绝对主力机型，同时因为我的合伙人是任天堂的掌机饭，又吸引了很多NDS玩家。顺带一提，当时渠道上有一大批神游的FC版GBM（印象中还有相对稀有的“2P”），批发商那里，用皮筋绑着藏在沙发底下的成堆GBA卡带和为数不多上一个时代剩下来的老EZ烧录卡，便又有了不错的销路（中文版的红蓝绿宝石好像是50块钱三盘，带包装加2块钱）。直到2010年左右，北京雅宝路的批发商还在大量向东欧几个前独联体国家“外贸”各种翻新和山寨混搭的GBA相关产品。

干什么吆喝什么，我从开店起，才算正经玩起了掌机游戏。PSP的《圣女贞德》，《怪猎P2G》，《头文字D》，《铁拳》，《FF7最终危机》，《GVG》，《山脊赛车》，NDS就是《马车》，《应援团》，《雷顿教授》，《口袋妖怪 黑白》，《DQ9》，其中《黑白》和《DQ9》为了和顾客套近乎显得自己“很案内”还假模假式拆了正版卡带炫耀。

PSP的各种降级破解（那张能进入1.5版本漏洞的《GTA》我现在还留着呢）；NDS这边M3，R4，EZ5，G6等等如今新玩家看来呓语般的名词全都是不同厂家推出的烧录卡，每一种都有自己的卖点，比如R4最早实现“三免”，“M3”价格贵有粉丝向的口碑，“EZ5”可以兼容GBA游戏，“G6”能播片等等（可能有些功能我记串了，但是不重要啦），此一时彼一时，那个年代没人拿破解和正版谁傻逼谁牛逼较劲，存储卡满满当当考上游戏玩就是幸福，更何况还是08年前后这个万众欢腾的历史性时段。

开店认识的玩家越来越多，慢慢总结出一些比较感性的点（基于十年前的认知），比如“任天堂”在相当一部分玩家眼里就等于掌机，《火焰纹章》，《恶魔城》，《机战》，《塞尔达》，这些游戏虽然主力平台是家用机，但很多玩家是通过GBA甚至更早的GB，在教室的课桌下，写作业的台灯下或者上床却不睡觉的被窝里和他们结识的，彼此之间有着“我饿肚子攒钱也要玩你”的纯洁感情，《牧场物语》先家用机后掌机的系列也容易被国内玩家主观归入后者阵营。以至于NDS，主要是NDSL——直到今天，我依然坚持NDSL是传统掌机外观设计的颜值巅峰——的贴膜和收纳包就特别好卖，赚得也更多（敬我这无处安放的JS本质）。PSP那边则是辅助充电设备和彩机本身更好卖。

二、掌机游戏今安在？

肯定是不在了。

所以说以前，介于悲壮和倒霉之间PSV出现之前，掌机游戏和主机游戏是有明显界限的，主要分成三类：

1. 已有的主机IP来到掌机后花园“租个摊位”做买卖，他们会拿出基于原本作品但又原创内容的游戏。比如GBC推出后因为销量可观，出现了类似《合金装备 幽灵通天塔》这样的作品，如果没有MGS，肯定就不会有《幽灵通天塔》，同时假设没有GBC的话，konami大几率也不会去开发这么一款游戏出来，以类似方式登陆GBC平台的还有《樱大战》等作品，他们的共同特点是技术弱化，背景外传，玩法衍生（或像SNK干脆变成卡牌），但还是会很注意保留原作的精髓，玩家能在这些游戏上体验到原作的别样风采。不过在进入NDS时期开始，也有一些厂商对游戏素质好坏不管不顾，仗着IP热度和NDS蒸蒸日上的装机量疯狂爆雷，NDS版的《COD》，《WE》等游戏都用实际行动恶心了玩家。

至于这类作品的巅峰，是PSP上面无差别赚足了全球玩家口碑的《FF7CC》，《和平行者》和《GTA 罪恶都市传奇》，PSV通通没有延续。

2. 生于掌机并大放异彩的原生态掌机游戏，他们中的有一些虽然偶尔也会去家用机上面走穴，但掌机是绝对圣殿。比如GB时代开始的《口袋妖怪》，《DQ怪物篇》，《瓦里奥乐园》；GBA则出现了《黄金太阳》（常年名列“我最想玩到续作的经典掌机游戏”榜单前三名），《洛克人zero》（稻船敬二亲儿子），《洛克人EXE》，《逆转裁判》，《我们的太阳》；NDS有《应援团》，《雷顿教授》，《雷电十一人》，《脑锻炼》，《迷失蔚蓝》，《世界树迷宫》；但到了3DS时期，全新原创掌机游戏数量骤减，目前看来有能力在后续平台延续作品生命也只有《妖怪手表》了。

3. 最初诞生于家用机，但是却在掌机平台（一度）找到了自己更适合作品的发展空间和受众群体，如上文所述，这点在我国玩家中更加明显。多说一句，不知道大家伙有没有这样一个感觉，就是广义上的中国玩家，在我国过去二十年飞速发展带来的城镇化，居住环境改变，消费情景更迭等一系列历史大背景和个人成长经历联合作用下，有“跳跃性”和“断代”两个特征，前者表现为“我本来玩街机，后来因为政策学校旁边的街机厅拆了，我就玩家用机，长大后离家出外打拼，家在远方，于是改玩掌机”。后者是“我小时候玩过FC，然后就玩电脑，最近听说有个叫NS的游戏机挺火的，想了解一下换换口味”。两种情况反映到部分玩家个体的游戏记忆上，《火焰纹章》，《怪物猎人》，《GVG》，《新光神话》，《马里奥路易RPG》，《牧场物语》，甚至是《SRW》等都变成了“土生土长”的掌机游戏。

三、没有了传统掌机，掌机游戏何以为继？

假如我们按照本土习惯，把《牧场物语》也算作掌机游戏（或者模拟器游戏）的话，那么截至目前，掌机游戏在NS上已经亮相新作的是《妖怪手表4》和《大雄的牧场物语》，表现的都比较挣扎，《妖表4》掉帧如拖慢（牛逼的是，玩着玩着就习惯了，以至于换回别的游戏时会感觉自己开了快进），技术上明显不达标；《大雄的牧场物语》直观视觉上很ok，但系列该有的游玩元素则丢得一塌糊涂，“小资产阶级过日子”游戏几乎沦为“社畜混日子”游戏（游玩40小时的主观感受，但也请准备买中文版的朋友三思）。

NSL虽然做成了掌机的模样，但我不认为他能继承任天堂掌机的光荣传统，甚至带上PSV那一份嘱托（然而并没有什么嘱托）和掌机玩家对PSP2的想象骄傲地活出自己，因为“掌机”尽管还在，但“掌机游戏”好像没有了啊。

按照上文对传统掌机游戏的分类，你能想象第三人称视角的《赛博朋克2077——黑客危机》，扮演平克顿雇员的《荒野大救赎 撕票》或者《战神 日落》吗？以前大作IP专为传统掌机提供具备独特体验的大作，是因为那个市场让他们感觉到起码是有奔头儿，但NSL仅仅作为一个更为垂直的机型，肯定满足不了厂商的胃口。

而掌机原生态经典游戏，《妖怪手表4》出师不利（我知道FAMI通对本作评分不低，但真的不如3DS时期好玩），《宝可梦 剑盾》还没发售就要和玩家舆论压力殊死搏斗的主要原因恐怕还是技术力。之后，《世界树迷宫》要解决“画地图”的核心系统改良问题，《雷电十一人 阿瑞斯的天平》恐怕比《妖表4》也好不到哪里去，其余几个游戏该没有的还是继续没有。如果说上面一种因为历史和机能进步，客观上已经“不被需要”的话，随着传统掌机市场消亡最令玩家感到遗憾的，则是这批“掌机游戏”曾经带来的乐趣也将就此远去。

这是一种什么乐趣呢？难道拿在手里玩的《荒野之息》取代不了吗？一发出货的手游取代不了吗？续航时间大大延长的新型号NS取代不了吗？万花筒一般的独立游戏取代不了吗？

恐怕是不行，因为那是一种独特的创造力。

这种创造力只有区区几寸的呈现面积，且不能放大（说PSP电视连接线和PS TV的朋友，你真的很严格啊），因此就只能保留游戏最核心的表达内容。

这种创造力即受到硬件的机能限制，但同时又依赖硬件具有的特性，GBA的《转转瓦里奥》和《黄金太阳》依靠的是掌机的手持特性本身加上对卡带的“魔改”；《应援团》，《雷顿教授》，以及NDS版的《大神》，《忍龙》则有对触控的精确应用；3DS摸到一个边的AR（还记得随机AR卡片里附带的那个设计小游戏吗）倒是在手游上迎来了理想中的爆发式应用。

这种创造力不是对优秀家用机游戏的照搬，而是一种独立用户生态下的怒放，这种“生态”有些时候表现为“这个游戏我在电视上玩不动，可掌机版不知不觉就几十个小时了”，有时则是对单纯一个小物件趣味玩法的好奇心。

最后，那些过去几年远离家用机，却在掌机平台风生水起的原家用机游戏，目前看来是最能适应新环境的，《风花雪月》对3DS有所继承，看起来也重新取回了当年主机上的“宏大”；《怪物猎人》完全不用担心，日后的NS版无论走《世界》还是《XX》，玩家和CAPCOM都没问题。

只不过原本那些掌机游戏之所以选择掌机的一个重要原因——开发成本，或许才是传统掌机游戏能否顺利，或者还要不要过渡到NSL的大问题，像《马里奥路易RPG》，《世界树迷宫》这种游戏，3DS上凭借粉丝和口碑姑且有得赚，平台升级后，即便游戏价格稍微上调，但如果销量不能有所增长的话，又该拿什么来说服厂商继续做下去呢？

后记：2007年春节，我在上海的一家游戏店打工，那时候还没有高铁，老板也不可能给一个销售买飞机票，所以从北京过去的时候，在卧铺车厢睡不着觉的我玩《圣女贞德》到天亮，回来的时候，玩的是NDS上刚出资源的《机战W》（对于主角机那“户愚吕兄弟”式的机设至今难忘）。

十二年过去了，上下班坐地铁而且肯定有座位的我，包里已经没有掌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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