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通裁员风波背后，是快递业的江湖险恶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 | 科技新知，作者 | 蚂蚁

浙江桐庐县，地处钱塘江中游，人口不过四十多万，却是中国有名的"快递之乡"。这里孕育了国人熟知的"三通一达"，四家企业合计垄断了中国民营快递业的半壁江山。

喻渭蛟最初是个做装修的木工，但头脑灵活，五年时间就打造出一个业务跨省的装修公司。90年代末，由于合作方跑路，喻渭蛟莫名背上了几百万外债。为找出路，2000年，喻渭蛟东拼西凑集齐五万元，带领一同做装修的17名员工成立圆通快递。

初入行时，喻渭蛟干得异常艰苦：早上五点不到要到上海火车站接货，一边蹬三轮送货一边躲避检查，忙到凌晨一点多是常事。但仍然入不敷出：最多时公司每月亏损20万元，甚至到了借钱吃饭的地步。

真正救活圆通的，是电商行业迅速发展的大腿。

但是在当时，快递公司只帮公司送文件，淘宝这类电商出价低，送货地难找，是快递鄙视链中的末端，但喻渭蛟急于打开市场。淘宝上线一年后，敏锐的喻渭蛟就找到马云，要求合作。

马云表示，圆通可以入驻淘宝，但必须降价到每单8元，否则免谈。而在当时，邮政价格是22元，江浙桐庐帮开价18元，8元一单的低价闻所未闻，国内没有一家快递愿意与淘宝合作。

喻渭蛟咬咬牙，接受了马云的"不平等条约"。事实证明，这一决策无比正确，淘宝与圆通开启快递合作的当天交易量是386单，半年后猛增近4万单，几乎每个月都是百分之几百的增长。巅峰时期，淘宝的快递业务几乎由圆通承包，其它快递拒收。淘宝一家的业务就占据圆通总营收的七成以上。

喻渭蛟是不甘寂寞的人，他曾固守本业但失败；闯入新蓝海但大获成功。"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观念在他的大脑中生根发芽，导致他后来对圆通又做出诸多改进：提出快递员全年无休；豪掷数亿请IBM做信息平台建设；甚至买飞机送快递。

而近日引发热议的圆通B网，就是"喻式创新"的一部分。

01 圆通的雷克萨斯

新零售的崛起，尤其是盒马鲜生的出现，将传统行业的到家服务精确到分钟级。食品、药品、日用品到家已经成为行业标配，巨大的市场空间正在显露。艾媒网预计到2020年，中国即时配送市场用户规模将达到4.82亿人次。

如此巨大的蛋糕，不甘寂寞的圆通自然想切下一块。2018年8月21日晚，圆通副总裁、B网主要负责人杨新伟在朋友圈转发了一则消息：要寄大闸蟹，必选承诺达。

大闸蟹的邮寄对物流要求极大：运送速度要快，须保证螃蟹在运抵时的存活。为此，运输方需对螃蟹进行强弱分类；浸水；喷水保湿、全程控温等处理，且运送过程稍有不慎，螃蟹就会死亡。

阳澄大闸蟹运输市场素来有"十蟹九顺丰"的说法，2008年就入局大闸蟹运输的顺丰，是首家"吃蟹"的快递公司。按2016年阳澄湖大闸蟹2100吨的产量，约有70万份大闸蟹包裹待寄，按照顺丰定价，仅大闸蟹寄运一项就可产生3360万元收入。加上辽河、太湖等其它产区，大闸蟹贡献的快递年产值约为128亿元，这无疑是一块巨大的蛋糕。

而圆通B网承诺达将阳澄湖大闸蟹的产地苏州列为始发地，摆明了是要与顺丰争夺寄运市场。为赢取商家的青睐，承诺达与顺丰打了一场价格战，无论包邮区或远距离城市，出价大多比顺丰更低。此外，承诺达提出，在确认信息的2小时内极速理赔。

以大闸蟹为契机，圆通B网迅速在全国主要城市范围内铺开。在圆通内部信中，喻渭蛟将其成为圆通人的大喜事："这是我们对标国际、高于国内同行的高品质快递服务产品，是圆通"二次创业"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必将进一步加快圆通变革创新步伐，提升差异化竞争能力。"

喻渭蛟表示，圆通已经没有可以模仿的目标，必须走出自己的路。丰田不仅仅有丰田汽车，还有雷克萨斯这样的高端品牌，承诺达特快就是圆通自己的雷克萨斯。

从喻渭蛟对圆通的布局来看，B网业务在二次创业中的位置举足轻重。圆通的布局分为四张大网：A网为传统经济型快递业务；B网主打速度，代表高频揽件派件、高附加值的高端业务；C网代表零担市场的重货快运业务、航空运输和圆通冷链；G网则代表国际业务。

长期以来，顺丰牢牢把控快递行业的尖端份额，凭借高额利润完成低市场占有率的行业龙头奇迹。圆通虽然坐享电商红利，但受制电商快递的高压竞争与低利润，需要向上争取高端快递市场。

客户方面，大闸蟹只是承诺达特快的业务之一，圆通方面介绍：在跨境电商，他们服务过网易考拉；在服装方面服务过凌致集团、Zara；还有一些鲜花、药品、水果食品等即时配送，以同城配送居多。圆通对此毫不担心："必须在当地具备相当揽收和派送运营能力后，把这些有机的点整合起来，才能连起来跨城业务。"

从资本市场反应看，B网的全面启动并未掀起太大波澜，圆通股价在9月小幅上涨后迅速下挫，创出借壳上市以来的股价新低。

02 二次创业=猴子下山？

圆通B网向大城市推广的同时，也遭到多方质疑。

在圆通B网的一篇分析文章下，有读者留言："圆通用一个最恰当的比喻，就是猴子下山。非常灵活但是极不稳重，变化太快，目标太大。事情太多，很浮躁。但是回头发现从来没有做好过一件事。前年还当老大，但是去年就成老二了。"

快递员对承诺达也有微词。在社交媒体上，一位承诺达江苏地区快递员描述他眼中的承诺达：与圆通本部并无关系，五险一金都交到深圳；所谓B网只是私人承包业务；入职时要求签订空白合同，不签则不给实习工资，很多新人就这么被逼签了卖身契。

网络也大量流传对承诺达服务的不满帖子：

在华丽的外表下，即时配送的风险也不小。同城配送的成本门槛较高，从网点铺设到人员投入，团队、资金、资源缺一不可。目前，整个即时配送行业已经跨过蓝海期，达达、点我达、UU跑腿、蜂鸟、京东到家、闪送等一众玩家等着分一杯羹，新玩家几乎难以入局。

就在圆通承诺达着手入局的前后几个月，达达-京东到家、UU跑腿等以同城即时配送为主的平台就曾爆发过一轮密集融资潮。

同时，饿了么、顺丰均在摩拳擦掌。顺丰推出"顺丰同城急送"业务，承诺含上门取件时间在内，一个小时送达；蜂鸟推出全天候极速社区送药服务，由"蜂鸟"骑手全天24小时配送，每单24分钟送达；苏宁也推出"苏宁秒达"APP，提供30分钟、60分钟的送达服务。

2018年3季度，中国即时配送的三巨头分别是饿了么蜂鸟、美团、新达达，占比分别是33.4%、27.8%和18.4%。

从即时配送的主流物品看，当前即时配送的主要商品仍然是生鲜类、日用品、药品、鲜花、烟酒等。和其它"一小时达"平台相比，圆通承诺达没有时间上的优势，因此更多只能接受蛋糕、日用品、家电家具、部分纸质文件等"非急用"物品，难免丧失部分急用品市场。

而与主要同城急送平台相比，圆通承诺达延续了电商时代继承而来的"性价比策略"，在价格上有一定优势。

然而在高线城市，性价比未必能奠定承诺达的胜势：相关调查显示，越是收入偏高的人群，越重视生鲜产品即时配送中的速度、质量等，对配送费的关注度相对较低。

而承诺达选择的主战场是一二线城市为主的发达地区，让整场攻城战显得愈发困难：这些地区的竞争已经相当激烈，承诺达短期也难以超越细分赛道前辈经营已久的服务质量。承诺达想要站稳脚跟，必须步步为营，先把高性价比的品牌口碑做起来。有了好的口碑，商家自然会用脚投票。

03 物流与马太效应

据燃媒体报道，近日圆通B网的快递员陆续收到通知，要求其填写一张自愿离职表格，并在10月15日正式办离职交接手续。尽管上级表示，离职的员工可以转岗到A网，但这突如其来的"被离职"还是遭到了员工的拒绝，理由是B网收入比A网高。

根据圆通快递员的表述，承诺达在北京有三四十个站点，约600名员工。两个月前就已裁撤一批："从三环内往外撤，三环内的站点，人员全部撤离。"

圆通方面对此回应称，此为向授权商转移经营权。承诺达的市场占有率、服务质量正稳步提升中。

事实上，圆通砍掉作为"二次创业"代表业务的B网职工，很可能是因为快递行业价格战带来的成本压力。承诺达由自营转向加盟商经营，更贴近于从一种重资产模式转向轻资产模式。而抛去B网"攻城"庞大的成本压力后，圆通可以挺直腰板迎战双十一物流井喷，猛做年底业绩。

快递业的竞争，服务以外就是价格。而且快递服务更类似电商领域的标品概念，头部企业之间的服务差别并不大，因此消费者往往对价格更加敏感。往往是一家快递率先降价后，其它公司为了留住客户也纷纷降价。形成和其它互联网赛道类似的"烧钱换份额"结局。

2019半年报显示，圆通上半年单票成本为2.81元，同比减少11.56%，单票收入为3.19元，同比减少10.71%。截至今年8月，单票收入已骤降至2.72元。相关报道表示，如果圆通下半年没有降低成本，那么每一单快递都处于亏损状态。

烧钱大战的结果大多是马太效应凸显：截止今年二季度，中通以19.9%的市场占有率稳坐老大位置，韵达、圆通、申通、顺丰紧随其后。占有率分别为15.5%、13.7%、10.8%、7.3%。而行业份额第一的中通，上半年单票收入仅为1.63元，几乎是同期申通、圆通等企业的一半。为保市场份额，中通不得不把眼泪往肚里咽。

烧钱大战有利有弊：头部企业坐稳后更具国际竞争的实力，消费者享受更多实惠，行业也在高压下前进更快。弊端则是新入局的小企业无端成为牺牲品，同时巨头们生存压力倍增，手下裁员降薪的动作难免躲起来，圆通B网的快递员便是深受其苦。

然而这一场烧钱大战远未结束。市面上的小公司被彻底扫清后，才是巨头战争的真正开始。如果没有第三方因素影响，这种"挥泪抢市场"的格局还将持续下去。

10月15日，圆通宣布今年双十一涨价。据相关报道，涨幅可能在每公斤0.5元或每单1-2元不等。

愿在2019年最后的物流旺季，圆通能答出漂亮成绩，从而证明自己活下去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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