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料理店扎堆的日本“西川口”,这是一个上海小吃店店主的故事②
位于埼玉县南部有一个地方叫“西川口(Nishi Kawaguchi)”,这曾经与“红灯区”划等号的地方近年悄然发生令人瞩目的变化,这一带似乎成为一种新兴的唐人街,日本媒体把这里称为“Little China”。为应付从各地来的华人需求,西川口的美食选择并不逊于中国国内,烤羊肉串、麻辣烫、奶茶、刀削面、兰州拉面、鸭脖以及保持正宗口味(而并没有日式化)的中国各地菜肴,来品尝美食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这次笔者在西川口专访四位来自不同地区的中国老板们,并聆听他们生活在“别处”过程中的心得,希望本篇拙文能对大家有某些参考价值。
故事将分四次发布,这是第二篇:专访生煎馒头“外滩”店主・朱国新先生
西川口站(东口)第一层有超市,这里的熟食区有“中华惣菜”(中国风味的小菜和熟食)专区,在其他的超市比较少见。
东口附近的商店街风景。
西川口站(东口)的站前风景。
西川口站的西边(西口)的确有很多中华料理店,那么它的东边如何呢?乍看之下,东边和西边没有很大的区别,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东边的中华料理店没有另外一边的多。车站旁边有著名二手书连锁店 BOOK OFF,再走两步有大型超市。车站的第一层有另外超市入住,蔬果、鲜肉、海鲜以及各种熟食,一天三餐所需的在这里都能买到,非常方便。从车站再往东走即可进入一条商店街,也能看见新疆餐厅、中国食品店等异国风味商铺,但这里的主角还是八百屋(蔬果店)、美发店、时装店(专为大妈服务)、咖啡馆等面向当地居民的小店。
八十年代的中国留学生
“外滩”的生煎包。采访时刚好来了上海出身的二位客人:“就想吃这个味道!”
“外滩”的外观。小朋友揭开布帘的地方就是该店的“吧台”,有三个位子。
总之,西川口东边的样子和在日本常见的“站前风景”没什么两样,所以当你发现在这样的环境中有一家上海风味餐馆,而且它的生意非常活跃,确实会感到有一些意外。这是由上海出身的一对夫妻经营的“外滩”,店面并不大,客人一般站在窗口站着吃,或跨着自行车要外带。老板朱新国先生今年六十岁,等于是一半的人生都在日本过的,我问他到底用哪一个语言进行采访,他说,“讲日本的事情还是用日语,这样比较能表达清楚。”
“外滩”店主・朱国新先生
“来日本已经很久了,大概有三十年了吧,我那年二十八岁。我出生于上海,1976 年高中毕业之后在公交公司工作了一两年,从售票员开始,后来做到干部。其实我的父母也都在上海的公交公司上班的,父亲是维修工,母亲是售票员。我在这段时间认识了我太太,我们原来是同事,后来都商量好了,我先去日本留学,之后来接她。为什么要来日本,这很多人都问过我,原因就很简单,当时改革开放刚开始,我对外面的世界特别感兴趣。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想干什么就做什么,不像现在考虑这个那个。赴日费用我记得是人民币 12000 元,这是一笔巨款呀,当时我的月收入大概是 36 元。我跟亲戚借了点钱,凑合着,后来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在日本打工赚来。赴日前的其他手续,比如履历表什么的,都是为语言学校工作过的上海朋友来帮忙,整个过程比较顺利。”
“1988 年 1 月份,我到东京成田机场,本来说好语言学校会派人接我的,所以我在飞机上都开心极了,虽然口袋里的钱不到一万日元,也没有任何顾虑。结果在机场没碰上人,应该是我们在不同出口的原因吧,反正我等了三个小时。最后觉得没戏了,找了投币式公共电话联系到东京的朋友。这位其实是我上海朋友的女朋友,比我早一年到东京,已经在新宿(东京都)的旅馆找了份工作,我备她的电话号码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果然,第一天用上了。她接电话的时候还在上班,不能来接,她告诉我旅馆的地址和名字,说是在新宿附近。我用英文和肢体语言来跟服务员沟通,他带我到售票口并教我怎么买票,也叫我怎么坐车。好不容易到新宿,我从车站出来还是一无所知,没办法,又找了车站服务员,他带我去出租车的上车地点。我给司机写上地址的一张纸,到了目的地之后付了车费、大概五千日元吧,突然发现周围啥都没有,只是普通的住宅区。还好司机是个好心人,帮我打电话咨询,之后又开车到朋友工作的旅馆那里,不收钱。时间不早了,朋友说我可以在旅馆里过夜,但早晨五六点老板会来上班,最好不让对方看见我。她又说改天上午她的中国同事可以把我带到语言学校。所以我睡了几个小时,又很早就起来,拿两个大行李到外面等了两个小时。学校在大塚(东京都丰岛区),是日本一对夫妻开的私立语言学校,他们看到我非常惊讶也很高兴。后来我学习很认真、成绩也不错,校长挺信任我的,我们最后成了朋友呢。”
在很多人的印象当中,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去日本的中国留学生都是非常辛苦的。朱先生虽然也为了生存把不少时间消耗在刷盘、清洁等打工上,但他对日本生活的感受与大家的印象有点不一样。
他回忆道,对日本的第一个印象是交通和食物。“日本的公共交通非常准,交通网也很发达,去哪里都用公共交通就可以到达。因为我在公交公司上班的关系,这点给我的印象很深。还有食物,我发现日本的东西很便宜。此前在上海生活的时候,鸡肉也好鸡蛋也好,对我来说都属于奢侈品、买不起。但在日本的超市里,最便宜的是鸡蛋和面包。鸡腿肉也很便宜,我可高兴呀。蔬菜的话,在蔬果店买打折的就可以了,不是很新鲜,但也能吃。我来日本的时候从上海带了很多香肠和速泡面,刚到日本的时候天天吃这两样东西。吃太多了,所以我到现在没法吃香肠,一看就没胃口。后来我太太(当时是女友)来日本的时候,我让她带的食物只有一种,是大米。日本的大米很好吃,但也挺贵的,当时 1 公斤就要 800 日元,比中国的大米贵很多。”
虽然朱先生快速适应日本生活,但也有想念故乡和家乡菜的时候。当时在日本的中国人并不多,更何况地道而正宗的中国菜。有一天朱先生特意跑到横滨的唐人街寻找家乡的味道,而这个期待很快就落空了。“我看到一个餐厅挂着‘焼き饅頭(yakimanjyū)’的牌子,听对方解释好像就是生煎馒头。我继续观察他们是怎么做的,结果人家从蒸笼拿出几个小的包子,之后在铁板上开始煎。看到这个我就认定,在日本是吃不到地道的生煎包的。你也知道,生煎包、包子和小笼包,这些馅和皮的做法都不一样。”
朱先生在语言学校学了一年半,其间他践约把女友接到日本。“我们是在日本办的结婚,去中国大使馆交材料。第二年我们回上海,订了海鸥饭店,请了父母、亲戚和朋友大概有三十个人。我们刚开始没说我们结了婚,因为不想跟他们拿红包,然后吃完才说出来。吃了好多好东西,吃完再点,要更好的、更贵的。最后他们的主管出来说已经没有再贵的菜了。你猜,那天我们三桌一共多少钱?才 1500 元,包括饮料、菜肴都在里面。我那天是准备人民币两万元过去的,真没想到会那么便宜,你看当时钱的价值和现在多么不一样。二十八年过去了,若现在在海鸥饭店吃那么多,估计几十万都不够呢。”
二十八年前,在海鸥饭店的朱夫妻。笔者说太太年轻时很像山口百惠,朱先生微笑着点头回道“现在也很美呀”,太太在后面假装没听见,看外面。
接着语言学校,朱先生在商科专门学校(职校)学了两年,毕业的时候有两个选择,他考上了樱美林大学,又找到了一份工作。他选择了后者,就业于木材贸易相关的日本公司。
“公司从加拿大或美国进口木材,再转卖给关东地区(东京周围)的顾客。这段时间我发现此前的经验、不管是在上海公交公司的还是日本的打工经验,都非常重要。我在语言学校的时候做过很多临时工,比如在加油站当服务员、在餐厅洗碗、在酒店当清洁员、也卖过电脑,而在那段时间里看到的、聊过的,在公司当白领的时候都用得上。客人喜欢棒球、钓鱼,我都能轻轻松松地聊下去。其实在工作上这些谈话能力非常重要,你和对方聊得来,生意也很好做。每一笔的订单金额会上亿呢,工作起来很有劲。还有一年里有大概六次机会出差到加拿大,每一次出国有一周的时间,也很有意思。”
朱先生当白领的时间大约有十五年,此间还有了两个孩子,他正想为自己的家庭卖力工作的时段,日本却陷入了长期的经济低谷。朱先生失去了工作,在公司提供的一年缓冲期间里,他自己开了家新公司,和原来的公司一样,把海外的原木转卖给日本国内的建筑公司。“但也没有很成功,我的公司没多久就关了。”
对于未来很迷惘时,希望的光线总是从没想到的方向射进来的。这时候刚好在町田市(东京都西南部)出现一家生煎包专卖店,不设座位、只卖外带。十多年前很多日本人还没接触过“生煎包”(在日本人们把它叫做“烧馒头”或“烧小笼包”),天天排起长队,生意特别好。朱先生觉得这行生意可行,而且因为妻子在上海有亲戚开餐厅,经营上的问题都可以向他们指教。决定重整旗鼓的朱先生,那年四十九岁。
“亲戚给我介绍在上海杨浦区凤城的一家,我和太太在那里呆了一个半月,学习做生煎包。凌晨两点半开始搓二十五公斤的面团,之后擀面皮、加肉馅捏褶封口,也得清理打扫,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师傅到了最后的两个礼拜才愿意把肉馅的做法传授给我。能学到这些还是托太太的福,若没有她亲戚的介绍肯定没门,或得花一大笔钱。我那时候自己打电话给上海很有名的一家生煎包店咨询过,对方说学习是可以的,但得付人民币 90 万元。这大笔钱不用说十年前,我现在都付不起。”
朱先生用开水兑面(不用发酵),皮薄、口感佳。
朱太太正在包生煎:“这个面皮,就像宝宝的皮肤一样、特别嫩。有时候我觉得它就像我的家人一样。”
技术学到了,接下来的问题是店面。为了寻找合适的地点和店面,朱先生花了八个月的时间走遍东京各地商业区,但由于成本等问题迟迟定不下来。
“我在东京找了很多地方,包括新宿(东京都内最著名的繁华商业区)、池袋(位于东京都丰岛区、有唐人街)、新桥(位于东京都港区,附近有不少办公楼和小酒馆)、自由之丘(位于日本东京都目黑区,有人气的居民区)等,但有两个主要问题,一个是租金。当时在东京小小门面也至少要四十万(日元),比如新宿区,稍微偏一点的地方也就要六十万、等于是一坪(约 3.3 ㎡)十二万。还有更离谱的,比如中野百老汇(JR 中野站北口)附近的商铺,虽然有二层但店面很小的,敷金(=押金,通相当于一两个月租金)三千万,月租六十万。除了租金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对方不愿意租给中国餐厅,怕油多、弄脏店面。最后我到西川口看了现在这个店面,原来是卖刀削面的,头一次是我一个人去看,感觉还可以,因为地理条件很好、房租也比在东京的便宜,客源也肯定有的,因为坐电车到西川口的路上就能听到中文,这附近的中国人应该不少。第二次看店面我带了妻子,我们两个人在店铺的对面马路边上观察一段时间,刚好来了‘川口摩托车赛场(埼玉县川口市)’的免费班车,下来了很多人,看到这个我们就判断这边的客源还真不少。之后我们把这里的店面租下来,当时的房租是二十几万(日元)吧,2010 年 8 月开始卖生煎包。”
因为朱先生的生煎包口味非常正宗,刚开店就吸引了周围的中国客人,天天排起长队。而朱夫妻想都没想到的是,开店后才七个月,又迎接了巨大的挑战,那就是 311 东日本大地震(2011 年 3 月 11 日)。
“那天下午两点左右吧,第一波的地震来了。其实在日本地震比较多,我们也已经习惯了,以为过一会就会好,结果来了第二波,而且非常大。感觉到生命危险,我们两个都跑到前面的十字路口中间,一边撑住对方一边看着眼前摇动着的大楼。不只是我们,很多人都在马路上站着、蹲着,也有抱起头坐在地上的。之后是一大片混乱,但生煎包都准备好了,我们还是继续做生意。然后,到五点多的时候来了我们的厨师,说要带家人回中国一段时间。当时我们雇佣三个中国人,生煎包和饺子是我和太太自己做,从福建来的这位厨师负责其他的各种小菜,还有两位是助理,帮忙包生煎等等。这位厨师把全家的行李都准备好了,我也没办法,只能说回到中国要打电话给我,因为店里很多东西我还不是很熟悉、要向他请教。两位助理呢,连打个招呼都没有,从地震那天后就不见人影。”
“发生地震后大家都很焦急,人家疯狂的程度是这样,日本客人跑过来要生煎,当时我们的生煎包卖四个 330 日元,客人把一千日元纸币递给我,零钱都不要了,抓了生煎包就走。到了傍晚很多店都打烊了,我们也提前关门,打车到小学校、接孩子就回家。当时我的第二个孩子还在小学,日本小学生一般单独上下课,但这种紧急状况还是要由家长接孩子。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很多客人为我们惋惜,因为地震后很多人回不了家了,交通有问题,他们只能在车站附近填饱肚子,所以只要有店开着门的,它的生意火爆到不行。不过我后来又想,还是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因为再晚半个小时,计程车也肯定打不到、只能走很长的路才能回家。”
不久核电站事故的信息传播出来,陷入恐慌的人们开始逃离日本。到中国各城市的机票价格平时在五万日元左右,地震之后涨到三十万日元。也有则报道说,因为太多外国人离开了日本,找不到人手的餐饮店不得不关门了。但朱先生在这种环境中能够保持冷静,也没有急着去买票:“我当时仔细考虑家人的未来,我们的孩子都在日本长大的,让他们回上海有点不现实。所以我就认了,死在日本也罢,一家人在一起最重要。我的妻子有亲戚在东京做生意,他们也没有回国。”
地震那天回家乡的厨师,后来过了一个月才联系到。这件事情提醒了朱先生,还是自己做事比较踏实。从此以后,原来厨师负责的小菜方面,朱先生开始自己研究,现在“外滩”提供的小菜都由朱先生亲手烹制。
“外滩”的菜谱有两种,这是“定番(tēban)”、四季都有的经典小吃。
其他的菜肴按季节和客人的反应随时调整。
菜肴的研究,来自家族基因
从普通白领摇身成为著名的小吃店老板,其背后的因素除了朱先生的努力之外,家庭背景也许有点关系。据朱先生介绍,他的父亲在年轻的时候做过私人厨师的工作,就在法国租界为外国家庭做法国菜。“不是在餐厅上班的那种厨师,比如外国人办家宴,我父亲为他们准备食材、进行烹调,做法国料理。所以我小时候在家吃的,除了上海菜也有法国菜,上海本地的家常菜由母亲负责,父亲做法国菜,相当精致呢。”至于他父亲如何学到法国菜的烹饪技术,朱先生摇头道:“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是巴士的维修工,此前的事他生前我没问过。” 然后他又笑着说,“反正我觉得自己的基因里就有做菜的才华。”
“现在我们店里有两种菜谱,一个是贴在外面的‘定番(经典)’,比如生煎包、煎饺、糯米烧麦、豆腐脑等,还有店里临时贴出来的小菜,比如凉拌鸡肝、咸菜黄鱼汤或油淋鸡。这些小菜过了一段时间要换,若客人的反应好,那这道菜就留下来。有时候我把研究出来的新菜给客人尝尝,看看他们的反应、听听他们的建议。做菜是我的事业、付出努力是理所当然的,但我的主要动力就是因为喜欢,才能这么卖力。对做菜的这种感情,我认为应该来自小时候的经验,也有父亲那边的影响吧。”
在东日本大地震发生之前,“外滩”的主要客人以中国人为主,所以在中国人陆续离开日本的一段时间里,朱先生的收入无法回复地震前的水平。这个时候有一位上海的客人建议朱先生,在店里应该想办法设座位。
客人点了“包脚布”,里面的油条也是店里自制的。朱先生介绍:“因为这里的食材品质都比较好、油脂也好,加上是自己炸的,有的上海客人说这就是小时候吃的味道,而且在中国现在都吃不到的。”
凉拌鸡肝
豆腐花
“我和太太都喜欢跟客人交流,不管是中国客人还是日本客人,就喜欢聊几句,但因为当时我们只有外卖,客人在店的旁边站着吃,之后又到前面的窗口跟我们聊天,也是站着的。后来我把店的玻璃拆开来,弄一个简单的木板,做了一个小小的吧台。有了吧台之后才知道,其实这个小空间的功能还不小。比如有些日本客人瞄了一下菜单也不太明白写的是什么样的菜,又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讲日文,那么有了吧台我们可以为他们仔细介绍上海的菜,也可以聊天。蛮多客人都很喜欢这里的座位,因为空间小反而让人感觉很惬意。”
希望西川口能保持“原味”
据朱先生介绍,因为“外滩”在西川口开业的时间比其他中国料理店早、知名度也高,目前“外滩”的客人中八成是日本人。下午比较早的时段来的客人一般都来自远方,看到社交网或其他网络上的介绍特意过来吃生煎包。再晚一点的时间里来的都住得不太远,下班之后和朋友一起过来买菜,或在吧台喝一杯。
“确实这附近的中国料理店比过去多很多。本来他们只面向中国人做生意,这样也过得去,但因为最近媒体的报道多、西川口迎接了不少日本客人,这些中国店主们才开始急着学习日文。其实日本人也挺喜欢跟风的,比如这附近的一家刀削面店,本来生意不是很好,后来因为开始卖羊肉串就很受欢迎,因为东北人喜欢羊肉串,又在东京很难买到正宗口味的,而且这附近的东北人很多。他们排着队买羊肉串,日本人看到这个情景虽然摸不着头脑,但先排队看看到底买什么。我觉得西川口以中国料理而出名是件好事,比如横滨唐人街的餐厅以广东菜为主,虽然有小部分的餐厅提供北京料理和四川料理,也都是以按照日本人口味改良过的味道,那么西川口的很多餐厅不在乎日本人的口味,老板自己觉得什么东西好吃,就提供什么。这才是西川口的魅力。我希望西川口迎接更多的日本人的同时,也能保持这样的风格。”
在上海与东京之间
笔者在西川口进行的采访中发现,不少中国店主觉得离开中国多年后,自己跟不上祖国的节奏了。如今,朱先生离开上海已有三十年,这个故乡对他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对现在的上海有什么看法呢?
“从我刚来的时候说起吧,我到日本之后过两三年才回到上海,当时好高兴呀,尤其是母亲做的家乡菜,比如油条、大饼,我在日本的时候特别怀念这些味道,而且在日本根本吃不到。那么又过一段时间,第二次回到上海,发现自己的内心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商店的售货员把零钱扔给你、或在餐厅发现桌子上有油渍,以前遇到这些觉得没什么,就开始感觉不太舒服。但是呢,最近几次的感受又不一样了,今年(2019 年)1 月份我们回上海,在外滩和南京路走一走,发现在餐厅大家排队非常整齐,马路和街道都变得好干净,给我印象特别好,也很高兴的。还有现在上海的交通都很方便,地铁非常发达,出租车也干净了许多,有明显的变化和进步。不过物价方面我觉得有点贵,按当地的收入标准来看,很多东西比东京贵很多了。”
最后介绍一下朱先生的日常生活,他的作息虽然与上班族不同,但也有规律:早上 11 点才起床,抽烟、喝咖啡。路上买点东西,大概十二点到店,准备好了就开店。营业时间到凌晨一点钟,这样算下来,他在店里的时间非常多,但边准备菜肴边与客人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另外,他的社交圈有了微信之后扩大了不少,以前的同学们都联系上了,他们有机会来东京都会到朱先生的店,有时候几位同学集合在“外滩”里,热闹得很。
周日休息,朱先生习惯与妻子一起到附近的“超级钱汤”(Super Sentō,是一种公共澡堂,附设桑拿浴、气泡浴或是运动设备等),让自己放松放松:“泡澡之后,在附近找个地方喝一杯,这是我们周日最幸福的一段时间。”经历过几次人生危机,每次朱先生和太太并肩熬过困难,维持了一家夫妻店。笔者能明白在异国做生意的日子并不简单,但每当离开“外滩”、他们微笑着目送我的时候,心里不禁有一丝丝的羡慕。
带朋友来买菜的中国客人。
买六个生煎包、再拿一盒凉菜带回家,这样在家里也能享受上海风味的一顿饭。
“外滩”的糯米烧麦。因为在日本常见的烧麦是用绞肉做的,日本客人觉得这里的烧麦很新鲜。
生煎馒头・外滩
埼玉县川口市並木 2-19-1 埼京大厦 1F(西川口站东口出来 100 米)
营业时间:15:00~01:00(周日休息)
本文作者介绍
吉井忍(Yoshii Shinobu),日籍华语作家,现旅居北京。毕业于日本国际基督教大学国际关系专业。曾在成都留学,法国南部务农,辗转台北、马尼拉、上海等地任经济新闻编辑。现专职写作,著有《四季便当》《东京本屋》,审校有“MUJI 轻料理”丛书等。
题图及文内图片均由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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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暂无likerid, 赞赏暂由本网站代持,当作者有likerid后会全部转账给作者(我们会尽力而为)。Tips: Until now, everytime you want to store your article, we will help you store it in Filecoin network. In the future, you can store it in Filecoin network using your own fileco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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