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人的千年盛衰史,他们有着怎样的双重特性?
《德国人:一个民族的双重历史》
内容简介
从梦想主宰世界的卡尔大帝,发明活版印刷的古腾堡,终身从事宗教改革的路德,发现行星规律的开普勒,狂飙运动中兴起的歌德,愤世嫉俗的贝多芬,一统德国的铁血宰相俾斯麦,一直到臭名昭著的希特勒,通过对历史风云人物有血有肉的描绘,本书叙述了德意志民族从公元 800 年到 20 世纪 40 年代的千年盛衰史,一部不断重复悲剧和充满讽刺的历史。
在作者笔下存在两个德意志:一个是由艺术家和哲学家组成的文化世界,另一个则是由军人和皇帝组成的政治世界,这两个世界彼此割裂,鲜有交集,最终塑造了德意志民族的双重性格。他们严肃认真,攀登人类文明高峰,令人崇敬;但又凶残野蛮,妄想征服世界,令人畏惧和反感。
如此对立矛盾的性格如何集于一身?一个培育了歌德、贝多芬、康德这些伟人的民族,怎么会一再走上野蛮道路?本书将对此提供一个答案。
作者简介
埃米尔·路德维希(Emil Ludwig,1881—1948), 20 世纪最杰出的传记作家之一,“新传记派”的开创者和代表人物。
1881 年生于德国布雷斯劳(今属波兰), 1906 年移居瑞士。一战期间,曾担任《柏林日报》驻维也纳和伊斯坦布尔记者。 1940 年,路德维希避难美国,后被罗斯福总统聘为顾问。 1945 年,受罗斯福和杜鲁门邀请,跟随巴顿和艾森豪威尔前往欧洲战场,报道欧洲的解放。二战后返回瑞士, 1948 年在瑞士去世。
路德维希著述颇丰,传记作品尤受欢迎,《歌德》《拿破仑》《俾斯麦》等作品被译成多种文字,不断再版,享誉至今。
书籍摘录
楔子(节选)
德国人为了自身利益,不惜牺牲自己的邻人。因此,外面的世界很迟才注意到这一点,对于德国而言是件好事。
歌德
恺撒和阿里奥维斯图斯——日耳曼首领的讲话——威胁和背信弃义
晨光微曦,广阔的平原上显露出一座山丘的轮廓。两支外表和服饰迥异的马队从山的两侧同时向山头挺进。一支队伍穿着革制盔甲和无袖的古罗马束腰外衣,战士肩上披的军氅随着马蹄声在空中抖动。他们头戴青铜军盔,一缕缕又黑又长的头发在军盔下随风飘荡。战士人人身佩一把阔剑,背负护身圆盾,右手紧抓着缰绳和长矛。另一支队伍身上紧裹着兽皮外衣,头上戴着用牡鹿或野牛的皮革做成的帽子,帽檐下散落出金黄色卷曲的长发,兽皮帽也就是他们的头盔。他们身上的佩剑比较长且窄,其中很多人还另佩着一把弯形的匕首。他们的长矛用来戳刺似乎比投掷更合适。
走在这两支队伍前面的是他们的首领,穿着与部下同样的衣服,不过色彩更为绚丽鲜艳。他们各由一名扛举着旗徽的传令骑兵引路。一边举着的是一块刻着“SPQR”四个字母的鹰盾;另一边举着的是一面粗糙的旗帜,上面画着一只看上去像个公牛头的动物形象。他们在离山顶数百步的斜坡上停了下来,传令兵过来接受命令。发出来的命令用的是两种不同的语言。然后,两个司令官离开队伍,各带数十名卫兵向山上走去。不一会儿,他们在山顶见了面,互相致意,但并未下马。
这两个人就是罗马的恺撒和条顿的阿里奥维斯图斯。事情发生在命运之河—莱茵河以西数英里的高卢地区,今天则称为米卢斯。时间是公元前 58 年。 2000 多年来,就在这里,多次战争和战役在他们之后发生。但在当时,在这个特定的日子里,他们还是先礼后兵,首先寻求和平的途径。
这两个人都四五十岁,彼此并不陌生,听到过对方的大量传闻,今天同时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家。罗马长官恺撒第一次到高卢来,目的是为了和比他先来一步的征服者商量分享这块土地。阿里奥维斯图斯则曾以帮助受苦的高卢族为由,通过易北河和奥德河,向西跨过莱茵河,捷足先登,征服了那时可能还是自由的部落,并与遥远的罗马缔结条约。罗马元老院对此耿耿于怀,曾设想以封授和恩赐的办法战胜和控制这个北方陌生的野蛮民族。对于以掠夺闻名的条顿族,罗马人早有所闻,并对它相当恐惧不安。但今天,恺撒是以世界强国的长官的名义来到高卢,他不能对被条顿赶出家园的奥杜伊的抱怨叫屈充耳不闻。
当天两人在这座山上说的话,恺撒相当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记住,阿里奥维斯图斯!”恺撒开始说,“我和我们的元老院已经给了你一切特权,我们承认你为国王,接受你成为罗马人民和国家的朋友,这是很少人能得到的荣誉。但是你要知道,奥杜伊也是罗马的盟友。不要对他们发动战争。不要反对他们的盟邦。把他们的人质放回去。即使你无法说服你的部下退到莱茵河那边去,至少要保证不进入高卢。”
对于这位罗马人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和讲话,阿里奥维斯图斯怒不可遏,他跨在马鞍上给予了回答。根据恺撒的记录,这番“不正面回答,而是更多地强调自己的功绩”的讲话,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他说道:
并不是我自己想越过莱茵河,是高卢人恳求我来帮助他们。为了他们,我和我的战士不得不弃乡离土!也不是我首先发动战争反对高卢人,而是他们先反对我!根据他们的意愿,他们不能拒绝,迄今还一直向我献纳贡金!感谢罗马人与我的友谊,但如果这种友谊影响了我的权益,那我不得不抛弃它。的确,我带领条顿人来到了高卢,但是我一点也不想打扰这个国家,因为并不是我进攻他们,我只不过在保卫自己!简单地说,如果你让我安安稳稳地行使权力,我将尽力帮助你赢得一切你想赢得的战争,但如果你继续留在这块属于我的土地,我将马上认为你是我的敌人!一旦我在战争中杀了你,并取得了胜利,很多强大高贵的罗马人将欢欣鼓舞。他们十分信任我,曾通过密使告诉我,允诺在恺撒死后即向我伸出友谊之手。现在你一切都知道了。恺撒!你自己选择吧!
恺撒正要回答,突接一名军官报告,敌人的马队已靠近,并向罗马兵团投掷石块和箭。恺撒立即后撤。当条顿的话在军中传开后,士兵们个个义愤填膺。两天后,阿里奥维斯图斯建议再见一次面,并威胁说这是能够签订和平协议的最后一天,绝不放宽。恺撒派了两名年轻军官去,其中一名过去曾受到过阿里奥维斯图斯的热情接待,但这次,他们一到那里就被当作奸细关押入狱。
恺撒旋即准备打仗,战争的结果是条顿惨败。根据普鲁塔克记录, 8 万名条顿兵士被歼。为了逃生,阿里奥维斯图斯不顾妹妹和两个妻子落入敌人之手,自己搭乘一条小船逃过莱茵河,从此销声匿迹。这个曾经声名显赫 20 年的条顿族领袖如何终其余生就无人知晓了。
上述历史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条顿族领袖的言行:佯装无辜,威胁恫吓,不择手段,背信弃义。恺撒使用的也是外交辞令,也唯利是图,但他比较坦率,先礼后兵。相比之下,条顿人说了些什么呢?他说自己入侵高卢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是为了帮助弱者,而且自己还作出了牺牲;他以打破敌人包围为借口,动员士兵作战;声称外国领土是自愿割让给他的,虽然从某种意义说,这也确实是征服者的权力。他还表示假如他杀了恺撒,罗马人将对他感恩戴德,罗马人确实曾经要求这个野蛮人这样做。他在讲话时,就已经下令动手射击;当恫吓不起作用时,他就表示愿意和解;但当谈判人抵达,他又把他们扣押监禁。
这是发生在公元前 58 年的事,以后的历史将同 2000 年前一样,没有什么改变。
向南挺进—卖国求荣—好战的民族—他们错在哪里?
50 年前,恺撒的叔叔马里乌斯曾拯救罗马免于条顿之难,那时整个意大利都笼罩着恐惧。罗马人在征服了波河平原后,以终年积雪的阿尔卑斯山为屏障,安居乐业,逐渐形成自己的国家。公元前113年,一支庞大的北方野蛮部族突然向阿尔卑斯山蜂拥而来,罗马人的安全受到了威胁。那些人几乎是半赤裸的巨人,“长发披肩”,人数上万,他们不仅是一支军队,中间还有原始的帐篷车、猎具、马挽车,还有妇女和孩子。他们带着棍子和长剑,还有和人一般高的盾。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群用绳索拴在一起的士兵,绳子一解开,他们就嚎叫起来,故意把剑拿到嘴边,以壮声势。与此同时,大批帐篷车中的妇女也大声喊叫起来,给他们助威。一旦抓到俘虏,一律处死,无一幸免。穿着灰衣服的老太婆,即女祭司,在已经遍体鳞伤的囚徒身上扎上一刀,把他们的血挤出来用盆子接着,并用死者的内脏卜卦。
这些人就是辛布里和条顿人。罗马语中辛布里正好是“强盗”的意思。他们离开德国东北部的家乡,在维斯杜拉河、奥德河、易北河一带到处骚扰流窜,最后来到并袭击了比较文明的凯尔特族。这就是历史上闻名的“辛布里恐怖”时期。几百年后,当其他条顿人大肆蹂躏意大利时,人们仍然用“辛布里恐怖”来表达他们的恐惧心理,在这场战争中,逐渐成熟起来的罗马顶住了北方野蛮人的袭击。
他们来干什么?为什么一再到罗讷河、塞纳河、波河和埃布罗河这些地方来呢?难道北方没有这样的土地?难道他们的父辈在那里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得不幸福?他们来自德国干旱的北部,来自图林根原始大森林,都是来自北部地区。他们寻找的不是土地,而是比土地还要好的东西。这该怪谁呢!那儿很冷,他们都穿兽皮衣服,喝麦片糊,吃脱脂干酪,还有带苦味的啤酒。一旦听说山那边终日沐浴着阳光,面粉是白的,酒是甜的,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南下,这难道不自然吗?要过好的生活就要去征服别人,要征服别人就要把自己训练成战士。可能是寒冷的气候、贫瘠的土地使条顿人成为最强壮的民族,至少使他们始终野心勃勃。他们一直向往着肥沃的土地,暖烘烘的太阳,他们的父辈开拓奋斗过,一直到了北非洲。生活越舒适,越放荡不羁,就越软弱。同样的欲望驱使他们的先辈和后人到了意大利,到了高卢,也吸引他们的子子孙孙、普鲁士人、其他的半斯拉夫人 2000 年来不断到法兰西去,因为摆在他们前面的是花园,而身后的家乡是干旷的草原及原始大森林。
条顿人在意大利被罗马人打败,一个世纪后,罗马人又被条顿人在德国打败。这就是发生在公元 9 年的条顿堡森林战役。这场战役揭示出,德国人早期的性格与今天的完全一样。
希望在一切方面都模仿恺撒并完成其未竟事业的奥古斯都,终于成功地征服了德国。他计划逐步把罗马帝国扩大到日内瓦湖和黑海。同时,他还吸收了一部分来自北部人迹罕至的大森林里那些野性未驯的年轻人到宫廷里称臣,就像维多利亚女王偶尔也起用几个印度土邦主借以点缀一样。其中一位王子赫尔曼,拉丁语名字是阿米尼乌斯,是属于易北河以西切鲁西部落的统治者。在罗马,他努力向他的主人学习一切他能学到的东西,后来,当他在自己的国家重新见到罗马人时,他向罗马将军大献殷勤,并利用自己罗马骑士的身份暗中监视敌人。另外一个条顿王子,阿米尼乌斯的表兄赛盖斯图斯和他一样是罗马人的宾客,却企图出卖他。这是两个条顿奸细第一次发生冲突,他们信任敌人胜于信任自己人。
后来,这个条顿人阿米尼乌斯,利用诡计将罗马人诱入原始森林,成功围而歼之。但是他的表兄向罗马人告了密。阿米尼乌斯为了报仇,就把赛盖斯图斯的女儿骗到手。赛盖斯图斯又把女儿从她的丈夫——阿米尼乌斯手中绑架走,并把她交给罗马人当人质。阿米尼乌斯陷入家族斗争,最后被亲族所杀。赛盖斯图斯因而得到了罗马的赏识,就像今天那些做了俘虏的首领无耻地向敌人谄媚讨好一样。在罗马庆祝胜利的典礼上,他被允作为客人坐在观礼台上,而台下就是他的女儿,身穿囚服,戴着脚镣手铐,怀中还抱着在狱中出生的德意志解放者的儿子。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我们将不断看到这种奸诈伎俩,领导人之间经常发生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的斗争。后期,德意志诸侯们几乎形成了习惯,经常向国外的敌人告发自己的对手,波旁王朝也因此取得对德意志的胜利。从大多数情况看,德意志因英勇作战而取得胜利,却往往又因自己人背信弃义而失败。
和当时其他部落一样,条顿人也豢养很多奴隶。各级奴隶主的领导欲和淫威往往在奴隶身上充分表现出来。他们肆意虐待奴隶,由于缺乏真正统治者的才能,对下往往残酷镇压,对上却曲意顺从。这种在今天仍然被认为理想社会典范的金字塔模式,即使在原始森林时代也具有同样的价值,当然它还不像今天社会那样,因有党派和官僚机构的保证而具备十分严密的社会结构。首先,他们的领袖往往是最英勇善战的斗士,或最机智勇敢的猎手,其子孙亦如此。在他还没有成为国王或君主前,人们就表示要效忠于他,在沙沙作响的古老栎树林中发誓要为他牺牲。这些誓言具有可怕的约束力,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首领同时代表上帝和命运。
因此他们盲目地服从领袖,排斥一切独立思考。即使是叛变,只要是领袖说的,他们就去做。杀害一个失去自卫能力的人,并不被认为是可耻的;相反,如果未能按照领袖的要求去杀死一个人,却是奇耻大辱。没有个人的功绩,一切归功于领袖。没有一个战士应该活着从战场上回来,假如领袖已在那里牺牲。誓死效忠,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这是原始时代的道德观,它代替了一切法律。由于没有个人选择,没有总的中心,松散结合在一起的各部落组成了一个由勇敢的斗士构成的公社式社会。在这个社会中,只有家族受到保护。条顿人认为,这样的社会比法治社会更强大。
全体人员都是战士,这是他们的共同思想。战场是他们的天堂,战斗英雄是他们的上帝,群众集会的内容是检阅军队。政治统治只体现在战争的命令中,只有先成为战士才能成为公民。奴隶只有在被授予武器后,才被认为具有公民身份。领袖的生杀大权被认为是上帝给予的。由于他既是司令又是法官,因此他必须比别人更有知识。 500 年以后,经过希腊奴隶起义和各次社会变革,地中海沿海各国的奴隶制都动摇了,唯独条顿人服从领袖的精神一直延续到今天,几乎没被触动过。
从另一方面说,条顿人生来粗野多变。命运可以使他在一夜之间失去自由,也可能让他把朋友打得不省人事。一旦进入战场,他就会死战到底。条顿人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使古代人瞠目结舌,只有不懂工作也不懂爱情的野蛮好斗之徒才会如此失去理性。这种情绪,即使在今天一部分德国青年身上也还存在。
题图为贝多芬,来自:publicdomainpictu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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