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奥斯维辛工作的犹太奴工经历了什么,又如何看待自己?
《无泪而泣》
内容简介
本书披露了二战纳粹灭绝营中特殊的一批受害者的生活和内心世界。“特别工作队”是在纳粹实施种族灭绝的集中营中被挑选出来、被迫在毒气室和焚尸炉旁工作的犹太奴工。他们目睹了人间地狱般的杀戮场景,还被迫参与其中,同时也承受着外界的责难,身心都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作者通过多年的资料采集和访谈(许多人是首次披露他们的经历),以丰富细节和严密逻辑,重构了“特别工作队”的生存状态和人性煎熬,无声地控诉了德国法西斯对犹太人实施种族灭绝的反人类暴行。
作者简介
吉迪恩·格雷夫(Gideon Greif),以色列历史学家和教育家,他在两所机构担任首席历史学家和研究员,分别是以色列 ShamOlem 宗教及犹太大屠杀研究所,以及佛罗里达州迈阿密犹太大屠杀教育项目基金会,同时也是以色列奥诺学院的高级研究员和历史学家。
在奥斯威辛- 比克瑙集中营和灭绝营研究领域,吉迪恩·格雷夫教授是世界级专家。他对奥斯维辛历史最卓越的贡献在于他的开创性著作《无泪而泣》,该书记录了“特别工作队”的历史,这是奥斯维辛- 比克瑙一支特殊的犹太囚犯工作队,卷入大屠杀机制的运行当中。该书最早经由以色列犹太大屠杀纪念馆,现已成为一本国际畅销书,被译为十二种语言。
译者简介
曾记,博士,副教授。现任中山大学国际翻译学院国际事务系系主任、中东研究中心协调人。
书籍摘录
第一章 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的“特别工作队”:他们眼中的自己与别人眼中的他们(节选)
引子
“换做你,又当如何?”
你曾从炉中铲出亲友的骨灰吗?
你曾在雪地里吃力地拽着拖车
把骨灰倒在先前烧出的灰堆上?
“只要焚尸炉还冒着烟,你就能活着,
因为你还有用”,这是说给你听的吧?
身上沾满骨灰时,你有没有
用集中营里的词语,向他们报告?
额外的汤水,是你挥动铲子的酬劳吗?
双倍的口粮,是你付出汗水的回报?
“不久之后的某个时刻,
填进炉子里的除了煤炭,还有挖煤人”,
是说给你听的吧?
不是你!也不是我!我们不会受到这样的折磨!
每个夜里,在梦中,
你似乎在铲着炉中的骨灰
推着装满骨灰的车。
但那人心中发生的一切
你却丝毫不能知晓 。
你只会不时地朝天空望去,仿佛在思考:
“换做你,又当如何?”
——冈瑟·安德斯 (Günther Anders)
安德斯的这首诗,写于阿道夫·艾希曼(Adolf Eichmann)受审期间。诗歌以惊人的洞察力,触及了一个微妙而复杂的问题:在集中营和灭绝营里,那些被德国人强迫执行某些任务的犹太人是怎么做的?在这个方面,这首诗似乎超前了 20 年,因为像他这样把这些特殊的犹太受害者区分出来,提出如此敏感的观点,是很久之后才有的事情。安德斯的问题并没有现成的答案,不过,亲历了这些可怕事情的人们留下了证言,每个人一旦听过或者看过,都会给出自己的答案。
人在这样的极端条件下会怎么做?要想得出一个一致的答案绝非易事。实际上,在这样极端的条件下人们会如何应对,不仅不可知,也无法预见;这个问题必须放置在人们所处的各种具体情境中,尤其是那些如同在地狱最深处煎熬的情形。例如,在“隔都”和中转营里,有时候犹太母亲们不得不决定要留下哪个孩子,把哪个交给刽子手;在一些犹太社区里,犹太委员会(Judenrat)不得不列出名单,决定把哪些人从“隔都”送往灭绝营。然而,这些情形都不能与“特别工作队”(Sonderkommando)悲惨处境相比。队员们大多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大屠杀发生之前的世界,提供不了相应的先例和规范,来帮助他们解决精神和道德上的矛盾。
要精准、连贯、真实地描述这些特殊囚犯的生活,是注定失败的,因为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里的情况是不断变化的。工作队队员经常更换,进入集中营的人们又是来自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文化和社会背景。因此,工作队中的囚犯差异很大,各有特点,每个人的智力、道德感和道德观、性格倾向都有所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的犹太血统。
许多大屠杀幸存者都反复说:“没有亲历过的人,是不可能理解的。”对于“特别工作队”的队员而言,这句话尤其适用。因为他们被迫经历的一切是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我们无从比较,也不知道其他人在相似情境下会怎样做。正因如此,在评价这些人的行为和反应时必须极其谨慎。想要详尽地重现“特别工作队”的历史是不可能的,因为它极其复杂,而且那段时间中也发生了太多的变化。毕竟,绝大部分队员都被杀害了,没有留下证言。
“特别工作队”的设立
第一批被党卫队强迫去搬运、焚化尸体的并不是犹太人,起初也没有“特别工作队”这个说法。奥斯维辛– 比克瑙集中营里的屠杀设施包括毒气室和焚尸场,主要是为了大批量地处死犹太人而启用的。所有遇难者中,犹太人占了绝大多数——奥斯维辛集中营里九成以上的死者都是犹太人。不过,死于毒气室的也有很多非犹太人,包括波兰人、苏联战俘、吉普赛人(辛提人和罗姆人)以及其他人。第一批被挑出来用毒气处死的人是波兰囚犯,他们是死于一项所谓的“安乐死”计划,该计划旨在除掉一些无法治愈的病号。他们从集中营被运往位于索能斯泰因的“安乐死”设施,再用一氧化碳毒死。之后不久又有第二批病号,本来要从奥斯维辛运到索能斯泰因。不过,这批人最终被毒死在奥斯维辛一座焚尸场的停尸房内,这座焚尸场 1940 年就已启用。 1941 年 9 月 3 日, 250 名囚犯(大部分是波兰人)从集中营的医院被挑选出来,用于试验齐克隆 B 毒气的效果。他们被带到位于奥斯维辛主营二区的地窖。之后,又有大约 600 名苏联战俘、军官和政委从战俘营被运到主营区,带到了二区的地窖。这些人全部都被毒气毒死了。
还有一些临时毒气室[称为“一号地堡”(Bunker)和“二号地堡”],也被用于处死非犹太裔的囚犯。比如,1942 年 6 月11 日,原先关押在一处监禁地的320 多名波兰囚犯在“地堡”被处死。同年 8 月 3 日,德国人又从医院里挑出了 193 名患病的囚犯,把他们押到了比克瑙,用毒气杀害。1942 年 8 月 29 日,德国人又以同样的方式处死了一批波兰囚犯,多达 746 人。
“特别工作队”(Sonderkommando)的说法于 1942 年 9 月正式使用。“工作队”几经变更,于 1943 年初才最终成形。“特别工作队”一词源于“焚尸场工作队”(Krematoriums–Kommando),后者指的是 1940 年奥斯维辛主营区的焚尸场启用以后被派去那里工作的一小批囚犯。关于“特别工作队”初始时期的情况,目前尚无目击者的证词。因此,我们没有办法确定这一时期工作队里具体有多少人,只知道其中很少几个人的名字,包括瓦茨劳夫·里普加(Waclaw Lipka)。这批队员的任务是往焚尸炉里添燃料,焚烧囚犯的尸体。这些囚犯或死于集中营中的恶劣条件,或是被党卫队的人杀害。
起初,集中营的管理者并未将焚尸场工作队中的囚犯与其他囚犯区别看待,也没有把他们归为“知密者”(德语Geheimnisträger,目睹罪恶的人),于是几个波兰队员就想办法重新分配到了其他的工作队。弗拉迪斯拉夫·汤米切克(Wladislaw Tomiczek)就是其中一员。我们还得知另外两名波兰队员的名字,分别是约瑟夫·伊尔丘克(Jozef Ilczuk)和米奇斯瓦夫·莫拉瓦(Miecyslaw Morawa)——他们在焚尸场工作队一直做到 1941 年 6 月。而这份差事还有个名字,叫做“司炉工”(stokers, Heizer),这个说法符合他们在那一阶段的实际工作内容:焚烧尸体。 1942 年 5 月,发生了一些变化。首先,从那时起,焚尸场工作队开始由六名囚犯组成:三名波兰人和三名犹太人。其次,一度又单独组建了一个新的小队,称为“费舍尔工作队”(Fischl–Kommando,以队长费舍尔的名字命名),附属于焚尸场工作队。“费舍尔工作队”由四到七名囚犯组成,听命于集中营内盖世太保办公室(政治部)。盖世太保的工作职责之一就是焚尸场管理(Krematoriumsleitung)。当时焚尸场的负责人是沃尔特·卡科纳克(Walter Quakernack)。
“费舍尔工作队”的成立,是因为 1942 年 5 月起有大批犹太人被送到集中营。越来越多的尸体需要运送到焚尸场去,集中营里需要有一支特殊分队来执行这项任务——而此前负责这项工作的是一个号称“运尸工作队”(Leichenträgerkommando)的小分队,专门搬运那些指定要焚烧的囚犯尸体。这些囚犯大都死于饥饿、疾病或纳粹的毒手。但是在毒气室里被处死的人太多了,超出了这个小队的工作负荷。于是,“费舍尔工作队”的囚犯们就被派去进行焚化尸体前的准备工作(焚烧环节则由“司炉”接手),并在毒气放完之后清扫毒气室。有段时间,他们还要把尸体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不过,从 1942 年 6 月底起,走向死亡的囚犯们在进入毒气室之前就被迫脱光衣服。“费舍尔工作队”的队员们则负责把衣服收集起来备好,交给另一个工作队运走。他们还需要清理焚尸场的院子。如果那些脱光衣服进入毒气室的囚犯留下了什么东西,也由他们来收起。工作队必须在下一批囚犯送达前迅速完成这些任务,这样新到的囚犯才丝毫不会觉察到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从一开始,“欺骗”便是大屠杀这一罪行的中心原则。
作为一个单独的小队,“费舍尔工作队”只存在了几周时间。 1942 年 6 月前后,两个小队就合并到“焚尸场工作队”里面。据丹努塔·切克(Danuta Czech)的说法, 1942 年 2 月 15 日,按照“犹太问题最终解决方案”,第一批被指定处死的犹太人从上西里西亚地区运到奥斯维辛集中营。这些人被带到了主营区中的毒气室,在那里惨遭杀害,尸体在焚尸炉里化为灰烬。1942 年 5 月,因为要维修烟囱和锅炉房,主营区里的焚尸场暂时关闭。因此,所有的尸体都被运出奥斯维辛,送到了比克瑙,扔进了大坑里,用土盖上。所有这些任务都是“费舍尔工作队”的囚犯们完成的。焚尸炉修好以后,主营区里的焚尸工作便又恢复了。
比克瑙的埋尸坑是由“埋尸工作队”(Begrabungskommando)的囚犯们挖出来的——这个工作队的成立就是为了这项差事。 1942 年 5 月,一批批的犹太人开始被定期运到集中营,于是又出台了另一项和灭绝犹太人有关的规定:系统的屠杀行动要在比克瑙进行,而不是奥斯维辛。因为奥斯维辛的焚尸炉频出故障,已经不能进一步大规模使用。德国人决定在比克瑙集中营地面上挖出的大坑中焚烧尸体。他们把大坑的位置选在一片白桦林内。在 1941 年底或 1942 年初时,鲁道夫·赫斯(Rudolf Höss )认为,这片树林边的两栋房屋可以改建成毒气室。这两栋房子一栋被称作“红屋”或“一号地堡”;另一栋则被称为“白屋”或“二号地堡”。可以肯定的是,“一号地堡”的第一次毒气屠杀发生于 1942 年的早春。随后,“二号地堡”也同样投入使用。前面提及过的“埋尸工作队”成员和被派到“地堡”的囚犯一起,构成了之后“特别工作队”的核心。党卫队选了一群来自斯洛伐克的犹太人到“一号地堡”工作。这群囚犯大约有 200 人,其中 30 到 50 人被派到“地堡”里面工作,而其余的人则负责挖坑和往坑里填尸体。另一队犹太囚犯由大约 50 名男性组成,被挑选到“二号地堡”去工作。他们的任务是:确保囚犯们在进入毒气室前能尽快在“地堡”外把衣服脱掉( 1942 年 8 月起有了专门的脱衣室)。脱衣之后,工作队成员便带领囚犯们进入毒气室。在这一过程中,他们还要把那些起了疑心、紧张不已的人隔离出来,以防扰乱其他囚犯的情绪。工作队队员要带着这些隔离出来的人,还有毒气室塞不下的人,来到“地堡”后面的一个地方,由党卫队将他们全部枪杀。
有段时间,毒气室只在晚上运行。随着送来的囚犯数量不断增多,开始增加一个白班。“特别工作队”的职责之一,就是在毒气屠杀结束后对毒气室进行细致的清理,这个任务非常辛苦。他们首先要给毒气室通风,然后把齐克隆 B 晶体的残留物和囚犯中毒后的排泄物清理干净。根据集中营囚徒的证词,队员们有时会戴着防毒面罩干活。
队员们把尸体运出毒气室,按十具一组分好,搬到轨道车上,沿着一条窄轨把尸体运到约 300 米外的尸坑。每个尸坑可以容纳 100 到 600 具尸体。之后,队员们就往坑里面撒上生石灰,再在上面盖上 30 — 50 厘米厚的土。从 1942 年 5 月到 9 月,他们大概填满了 100 多个这样的尸坑。这些坑都是他们在“一号地堡”的西侧挖出来的。
阿努斯特(恩斯特)·罗辛是“埋尸工作队”的少数幸存者之一。关于“特别工作队”在“一号地堡”内部的工作,他的证词如下:
一天,我们正走在去干活的路上,押送我们的负责人是党卫队的人,他停下来说道:“现在有个差事给你们,赶紧做完!”那里先前挖了两个大坑,我们来到第一个旁边。他们就命令我们往里面填土。党卫队的人朝我们大声叫嚷,让我们快点干。我们注意到之前已经有人往坑里填了些土。我们看到从土里露出来的手指、脚和鼻子……我们意识到这些是人的尸体只是我们不知道尸体是从哪儿来的。我们注意到有一条窄轨从大坑这里一直通往改建好的那座房子。就在大坑的不远处,我们看到了大桶的生石灰、氯粉,还有屋子旁边轨道上的小铁车。
他们拿来了食物,我们就过去吃午饭了。我们看到 30 个先前和我们分开的同伴也去了那里。他们隔得很远,但我们还是可以用斯洛伐克语和他们交流,以免党卫队的人听懂。党卫队不准他们跟我们说话,他们只能小心翼翼地传达消息。于是我们得知,他们就在那座房子边上工作,那里有很多死人。他们没有说这些人是怎么被杀的。之后,我们又用同样的方式了解到:这些人被派到那里干活,协助德国人用毒气杀害犹太人。那座房子就是为了屠杀而改建的。
这些人就是“特别工作队”的第一批队员。工作队首次参与用齐克隆 B 杀人,是在这座经过翻修、装了新窗户的房子里。他们把这座房子称为“一号地堡”。遇害的人们被塞进车厢,运到那里,先在隔壁的谷仓中脱去衣服。党卫队借口要他们去洗澡,把他们赶进那座房子里的毒气室。之后,“特别工作队”的 30 个人便把尸体从毒气室里搬出来,堆到拖车里,运到我们之前在附近挖出的那些大坑边上。到了那里,“特别工作队”就把尸体抛进坑里,再在上面盖上一层土。因为他们都是晚上干活,看不清楚,刚好我们是第二天来接手,就看到了土里露出来的死人肢体。
1942 年 7 月,另一群来自法国的犹太囚犯也加入了“地堡”的工作队; 8 月,又有一些来自荷兰的犹太人。大部分囚犯都在“一号地堡”工作,这是因为“一号地堡”旁边的尸坑比“二号地堡”旁边的那些要大得多。 1942 年 7 月 17 日到 18 日,海因里希·希姆莱视察了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之后集中营的负责人清空了所有的尸坑,以清除痕迹、销毁证据,掩盖他们的罪行。奥斯维辛的这次行动之前,是效仿切尔姆诺(Chelmno)灭绝营,后者已进行了一次类似的行动,是党卫队的保罗·布洛贝尔(Paul Blobel)负责的。参与切尔姆诺行动并在其他屠杀地点销毁尸体的队伍,被称为“1005 特别工作队”。销毁屠杀罪证的整个行动,代号为“1005 行动”(Aktion 1005)。 1942 年 9 月 26 日,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头目鲁道夫·赫斯和他的两名手下霍斯勒(Hossler)和德亚库(Dejaco)一同前往切尔姆诺,向布洛贝尔和他的手下学习销毁罪证的经验。
从比克瑙的尸坑内挖出尸体,并在 “一号地堡”旁焚尸灭迹,这些工作是夏天快结束时开始干的。起初,成员们在多个地方点起火堆,焚烧尸体;后来,他们又把尸体扔回尸坑里进行焚烧。到 11 月中旬的时候,大约有 107000 具尸体焚烧完毕,所有的埋尸坑都已经被清理干净。焚尸工作都是由犹太囚犯们完成的,此时这些囚犯的数目已经攀升至 400 人。从 1942 年 9 月起,这些囚犯开始正式被叫做“特别工作队”,当时焚尸行动刚刚开始。在切尔姆诺灭绝营,“特别工作队”指的是布洛贝尔手下的人,这个词既指负责处理这一事务的党卫队成员,也指执行销毁罪证任务的囚犯。然而,在奥斯维辛,“特别工作队”一词只能用来指囚犯们。并且,只有在奥斯维辛– 比克瑙集中营才用这个称呼专指执行此类任务的犹太囚犯。其他的集中营负责类似工作的人都用其他称呼。比如,在特雷布林卡(Treblinka)灭绝营,这些人被称为“收尸人”(Leichenträger)。
无休止的焚尸工作使得“特别工作队”里的囚犯们产生了出逃的念头。为人所知的出逃事件有两起。 1942 年 12 月 7 日,两名“特别工作队”成员逃出了集中营,分别叫做弗拉迪斯瓦夫·克诺普(Wladyslaw Knopp)和萨缪尔·库莱亚(Samuel Culea)。两天后,又有六名囚犯试图出逃[其中两个分别叫做巴尔·博尔恩斯泰因(Bar Borenstein)和诺耶赫·博尔恩斯泰因(Nojech Borenstein)]。不出意料,这六个人全部都被抓住了,在“特别工作队”全体成员面前被公开处死。工作队的囚犯们原本计划在 1942 年 12 月 9 日集体出逃,但不料有人向党卫队通风报信。 12 月 3 日,所有的“特别工作队”成员(约 300 人)都被残忍杀害,以儆效尤。旋即又有一群囚犯被挑选出来组成了新的“特别工作队”,这里面就包括埃利泽·艾森施密特(Eliezer EisenSchmidt)、亚伯拉罕·德拉贡(Abraham Dragon)和什洛莫·德拉贡(Shlomo Dragon)兄弟以及弥尔顿·布基(Milton Buki)。其中,前三人的证言都被收录了在本书中。
随着越来越多的囚犯被运到集中营,仅仅两座“地堡”已经很难应付大规模的屠杀行动了。即将遇难的受害者被迫在指定地点脱去衣物,然后被带到不同的毒气室去。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他们的尸体被拖出来,在几百米外的地方被焚化成灰。这个漫长的过程涉及的工序相当复杂费时,在那些发动灭绝行动的人看来,效率十分低下。为了使灭绝行动实现流水化操作,节省“宝贵”的时间,有关人员开始进行一项长期而复杂的工作——制定出新的方案,以期使灭绝程序所有环节的效率达到最大化,这些环节包括:脱去衣物、毒气处死、拔出金牙、剪下头发、焚烧尸体、收集骨灰再倒入河中。此外,他们还提出了几个工程计划:比如在主营区建设一座大型焚尸场,在比克瑙建设一座临时的“露天”焚尸场,等等。在自传里,赫斯列举了一系列因素,这些因素最终促成了一项决定,即在比克瑙建造新的联合设施(也就是焚尸炉和毒气室)。在最初几批尸体被露天焚烧之后,他们便清楚地意识到,长期干是不行的。碰上天气不好或是刮起强风的时候,焚烧尸体的恶臭会飘出好几英里,使得周边所有居民都知晓焚烧犹太人的事情,议论纷纷,官方再怎么用宣传来掩饰也没用。事实上,所有参与灭绝行动的党卫队成员都是要对此事保密的,但即使是最严厉的惩罚也阻挡不住他们对传播小道消息的热忱。
防空部门反对使用明火焚烧尸体,因为夜间从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火光。然而,焚尸工作不能停,即使夜间也要干,否则后续送来的囚犯就无法接收。每次行动的时间表是在交通部的会议上制定的,执行者必须严格遵守,以避免运输车与军列争道,或者产生混淆。出于以上这些原因, 1943 年,两座大型焚尸场(“一号”和“二号”)的燃料规划和建造工作完成了,还新建了两座较小的焚尸场(“三号”和“四号”)。另一座焚尸场也在筹备当中,规模将超过其他场地。然而,这个焚尸场最终未能建成,因为 1944 年秋天希姆莱紧急叫停了对犹太人的灭绝行动。
然而,有人可能会不同意赫斯所说的兴建焚尸场的原因。比如有人会说,“地堡”和焚尸坑的造价要低得多,技术上也没那么复杂,并且也不太容易出现故障。“托普夫父子公司”(Topf und Söhne)负责为集中营提供焚尸场设备,而集中营方面与该公司的通信记录也被保存下来了,尤其是与该公司工程师库尔特·普吕弗(Kurt Prüfer )的通信。基于这份通信记录,可以认为,使用配有焚尸炉和毒气室的建筑来取代“地堡”和焚尸坑的做法,是该公司“营销活动”的结果,最终促使德国人决定在比克瑙新建四个焚尸场。 1943 年,这些设施在下列日期被移交给党卫队中央建设管理局(Zentralbauleitung der Waffen SS und Polizei SS in Auschwitz Oberschlesien):一号(二号)焚尸场, 3 月 31 日;二号(三号)焚尸场, 6 月 25 日;三号(四号)焚尸场, 3 月 22 日;以及四号(五号)焚尸场, 4 月 4 日。在主营区, 22 名犹太囚犯被挑选出来,组成了一个特别分队,接受训练,学会如何使用焚尸设施。 1943 年 3 月 4 日,这个分队中的 12 名成员(其他人在训练过程中已死去)和五名波兰人被调拨到比克瑙,在一号(二号)焚尸场工作。奥斯维辛主营区的焚尸炉于 1943 年 7 月底停用。焚尸场工作队的所有囚犯都被转移到了比克瑙的新焚尸场去工作,其中主要是三号(四号)焚尸场。一开始,他们和“特别工作队”剩下的成员一起被安置在 BIId 营的十三区。与此同时,所有来自男囚营 BId 营的囚犯也被重新安置到了上述营区。
这一章引言之后,是对“特别工作队”幸存的前队员们的采访。采访中,他们详细讲述了从 1942 年 12 月到 1945 年 1 月这段时间里,“特别工作队”成员在“地堡”、四个焚尸场里以及在四号(五号)焚尸场旁的焚尸坑所做的工作。
题图来自:维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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