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用什么姿势仰望星空？

5年前，早在2000年前后就加入了腾讯的美国人网大为（David Wallerstein），决定向管理层索要一个“C level”的头衔。

这并不是他虚荣心作祟。这个在美国长大、16岁就来到亚洲生活、2001年主导了南非MIH对腾讯的投资，并随即加入腾讯的“元老级企鹅”，觉得自己根本不在乎头衔。但他发现，在中国做事情，“对方很看重你的头衔”。

于是网大为跟“总办”——也就是腾讯的最高管理层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们听了后嘀咕，“那得给你一个CXO，可到底是C什么O呢？”

网大为听到立刻说道，就直接用“CXO”吧。“我喜欢这个名字。”

“X”被定义为探索。于是，网大为成了腾讯的首席探索官（Chief eXploration Officer）。

在腾讯的前14年，网大为出现在这家公司多个关键转折点上。2001年他带来MIH的投资，解决了当时互联网泡沫之中腾讯的融资难题。加入腾讯后，他早早帮助腾讯在硅谷设置办公室开始国际化尝试，促成腾讯和Google的早期合作。2008年他推动腾讯投资“欧美最大电脑游戏公司”Riot Games，帮助当时的互动娱乐事业群逐渐发展成腾讯的现金牛。外界喜欢将他和阿里巴巴的蔡崇信做对比，认为他们在这两家中国互联网巨头的初期扮演了相似的角色。

头衔的改变在最初并没有给他的工作风格带来多大影响，就像在腾讯的前14年那样，他继续在深圳和硅谷之间来回，低调地“游离”在腾讯越发庞大的母体之外。

成为CXO之初更多意味着他自己工作重心的转移。从前期国际化和互动娱乐业务上的工作，更多地转向人类健康和基础科学等领域的投资。

从离现金牛最近的业务到离钱最远的事儿，从脚踏实地到仰望星空，这个美国人要怎么调整自己的姿势，也是给腾讯找一个新的姿势，来仰望星空？

“我现在50%的时间花在与人类健康有关的投资上。”网大为在接受PingWest品玩的专访时说。“我的任务是寻找下一代能够带来突破的技术。”

网大为在腾讯科学WE大会上

他的兴趣在“FEW”上，也就是食物（Food）、能源（Energy）和水（Water），这是他自己最关心的所在。这乍看起来和做社交、游戏的腾讯的主业似乎关系并不那么紧密，不过网大为认为这背后的逻辑是一致的。

“最初的QQ，为用户提供的是沟通和娱乐，这也是我们一直到现在依然在为用户提供的两个重要的价值。随着时间推移，我们的业务也拓展到内容、信息、教育等。 但它们的本质都是在关心人类的心灵（addressing the mind of the person）。 ”网大为说。

在采访中，他总是喜欢找出所有事情的本质。他形容腾讯所有产品的本质，都是为人们的头脑提供服务，是通过人们的眼睛、耳朵来感受，而不是手脚。“腾讯的产品是在让人们体验某种感觉（experiencing sensation）。”

随着公司的成长，网大为形容，腾讯从关心心灵进一步发展为 “思考如何关心作为整体的人（address the whole person）” 。

“当我们思考如何更积极地帮助和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时，我们就会关注人类健康，最终也就一定会想到要依靠基础科学。”网大为说。

在他头衔中的“X”，让人很容易联想到Google内部神秘的前沿技术研发部门Google X。尽管两者都有一个“X”，但网大为表示，彼此区别很大。

“我的理解是，Google自己先决定要做什么，然后让内部的团队去做，做得好的话，可能会独立出来。而腾讯则是像投资者一样去做，把自己对于解决问题的激情和投资的心态结合起来，首选方式是和外部合作，用投资的形式去支持全球的创业者生态。” 网大为说。

而且，网大为直言自己不喜欢“登月”这样的词，因为它会让大众认为这家公司在做一些非常“疯狂”的事情。“但从另一个角度看，登月的概念是有帮助的。它意味着你有一个目标，然后为了这个目标去定制化地研究相关的全部技术。”

“人类必须有设定目标的能力。”

这些思考都体现在他的投资风格上。在寻找与人类健康相关的投资机会时，网大为有自己的一套框架。

“是否对用户和这个世界有价值，是我分析这些机会的出发点。我把这些价值称为生存需求（survival needs）。比如让人们能有更多数据来了解自己，提早诊断出疾病，或者让更多人能用上最新的疗法。作为CXO，我就是在思考人类需要什么，以及能够解决问题的新的技术趋势。归根到底，我们要做的事情都要解决人类面对的关键挑战。”

2019年4月，网大为赴美国纽约，与联合国组织了一场研讨会，讨论如何通过技术手段去解决地球面临的最大挑战。网大为认为，在解决人类挑战的项目面前，不能用金钱衡量它的价值。这代表着腾讯对某个前沿领域的决心，鼓励的是“下一代技术”。

（网大为在联合国人居署与腾讯共同举办主题研讨会上发言）

从这样的思路出发，网大为的团队在投资时，会提前列出一些技术趋势，然后对应地去寻找。他会着重评估这些公司的产品、团队和解决的问题。以这样的思路出发， 他主导了腾讯对多家癌症诊断技术公司的投资 。不过，他对于能源领域的公司略感失望。能在他的框架里得到高分的只有特斯拉：“腾讯已经投资了特斯拉，但它已经不是一家初创公司了。”网大为说。

投资这些“拯救世界”的公司的另一大问题是，他们带来投资回报的速度会很慢。“只有当产业界真的接受了这些技术，它们才真正有用，但很多时候，产业界并没有提高效率做出改变的动力。这往往需要很长时间去改变。”

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注定会有些无奈。“以前总办基本不怎么聊人类健康有关的技术，但现在我们谈的已经很前沿。我们在学习，在改变自己的心态，” 他对PingWest品玩说。

投资游戏行业的经历也给网大为带来不少启发，比如游戏业如何向他们的用户传递信息，塑造建设者的形象。他认为这些经验能用在推动产业界改变固有想法，更快接受新技术上。

事实上，不只是网大为自己，对于2018年以来的腾讯，整个公司都在思考公司文化层面的转变。今年21岁的腾讯，前不久发布新的愿景与使命：“用户为本，科技向善”，并将公司价值观更新为：“正直、进取、协作、创造”。

“我认为，我们对自己作为一家公司的定义，正在发生一些改变。”网大为说。“我们真的开始更多地思考如何应对（全人类的）挑战。”

2019年腾讯科学WE大会现场

2019年，腾讯举办了首届“科学探索奖”，关注基础科学和核心技术的突破。自2013年开始每年举办的科学WE大会也越发“硬核”，它旨在聚焦关系人类命运的重要科学问题，探索未来如何用科技改变人类生活。

网大为一直是腾讯在这个年度活动上推向公众的名片，今年他感到公司层面更加重视。“我能感到我自己的工作得到公司更广泛层面的支持。WE大会就是一个例子，大家对我的工作表示认可，活动得到很多来自其他部门的支持。”

于是，网大为起初某种程度上出于个人兴趣的“探索”，在腾讯重新寻找自己定位之时，成为了整个公司的宝贵经验。网大为也感慨，这跟以往的腾讯颇为不同。

“当初能够做CXO，的确是因为我在腾讯待的够久，与高管们够熟悉，也足够了解这家公司”。

如今看到公司的变化，网大为自己也开始作出改变。

“我们现在需要站出来说话。需要有领导者带头来讨论这些（全人类面对的）挑战。对于中国公司来说尤其如此，中国与其他国家不同，中国的体量决定了它遇到和解决的都是大问题，中国公司需要站出来，告诉世界我们有办法解决世界正在遇到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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