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我们已然死亡 | 第27届前进诗歌奖优秀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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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中旬,第27届 前进诗歌奖 (Forward Prizes for Poetry)在伦敦颁发。该奖项设立于1992年,旨在奖励当年在英国及爱尔兰出版了诗集的杰出诗人,以及增加公众对诗歌的阅读量。奖项分为最佳诗集奖、最佳处女诗集奖以及最佳诗篇奖,被称为 英国最令人垂涎的诗歌奖 。
入围诗作
本届,美国诗人达内兹·史密斯(Danez Smith)凭借 《不要说我们已然死亡》 获得最佳诗集奖,英国诗人菲比·鲍威尔(Phoebe Power)凭诗集《奥地利北部的神龛》(Shrines of Upper Austria)获最佳处女诗集奖,丽兹·贝里(Liz Berry)凭诗歌《母亲共和国》(The Republic of Motherhood)获得最佳诗篇奖。本篇为前进诗歌奖参与诗人与优秀诗作的摘选。
获奖诗人(从左至右:菲比·鲍威尔、达内兹·史密斯和丽兹·贝里)
达内兹·史密斯— 《不要说我们已然死亡》
如今29岁的达内兹·史密斯(Danez Smith)所作的《不要说我们已然死亡》(Don't Call Us Dead)是一部极具现实意义的诗集,在关照当下的同时富含抒情的张力。作为一名具有性少数个体、艾滋病患者、非白人等多种身份的诗人,史密斯试图通过这部诗作与美国主流文化进行沟通并产生较量——欲望和道德是其作品中不容忽视的重要母题。
这部作品的感情跨域极为广阔,富有音乐般的韵律感。诗中有欲望,有脆弱,有勇敢,也有愤怒。在我看来,这是一部极富激情而又具有当代特色的作品,它触及了许多具有普适意义的层面。Smith并没有因探讨美国政治的残酷现实而失去了作为诗人的特质。它关乎不公,关乎与不平等对抗,借以表达Smith“要站起来,要勇敢发声,要展现个人所面对的现实”的心声。这背后的确信与自信是令人敬佩的。这部作品,实际上是一则强有力的警告:这就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请保持警惕!
——比蒂莎(前进诗歌奖颁奖主席)
/ 某一处的夏天 /
达内兹·史密斯
历史是它本身的模样,它熟识一切已发生的事
颓丧的狗,腥臭的血液,不是能安心当孩子的时节
七月 声色已尽,但在这里,大地缺席
没穹缺席,我们无法回想白色的衬衫是如何
渐变成铁红色的长衣。在这里,没有语言
辅助法律,没有颜色 能被称为白
白雪落下,顷刻染黑。请你,不要说
我们已然死去,就说 我们 在更好的地方活着吧
在我们祈祷时,我们言说自己的名字
我们找寻生活的甜味 然后 回归
瓦妮·卡皮蒂奥 — 《维纳斯之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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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立尼达裔英国诗人瓦妮·卡皮蒂奥(Vahni Capildeo)于1973年出生于特立尼达西班牙港,在牛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定居英国。她的诗歌语言精细,层次鲜明,常常以散文诗的形式,着笔于地理空间、亲密关系、语言隔阂、暧昧情愫等主题。她曾出版《未有游人归来》(No Traveller Returns, 2003), 《永不干涸的海》(Undraining Sea, 2009)《黑暗而陌生的字眼》(Dark and Unaccustomed Words, 2012) 《说吧》(Utter, 2013)《流放的方式》(Measures of Expatriation, 2016),以及本次获奖的诗集《维纳斯之熊》(Venus as a Bear, 2018)。她曾于2016年凭作品《流放的方式》(Measures of Expatriation, 2016)获得前进诗歌奖。
在诗集《流放的方式》(Measures of Expatriation)中,她围绕“流放”这一主题,呈现语言的张力,荒渺的幻境,扣问归属的难题。开篇的主题诗以“弃國”(Expatriate)、“放逐”(Exile)、“迁徙”(Migrant)、“避难”(Refugee)这四个词牵引出人类苦涩的跋涉路途,每一条线索都负载着出走与距离的沉重感
语言是我的家园。它们不仅仅在话语中存活,而是与我如影随形的生命体。它是挥之不去的,是色相杂糅的,是有血有肉的。
——瓦妮·卡皮蒂奥
《维纳斯之熊》出版于2018年4月,是瓦妮·卡皮蒂奥在动物、修辞艺术、海洋、小事物、舞蹈等主题上直接、亲密而有趣的探讨。在诗集中,诗人梭巡着人类对动物、小物件、地理空间等客体的情感,并追溯这些亲密感的来源之处。这组诗歌内省而真实地呼应了人类与周边世界的互动,就像是从身体里涌现的字眼最终仍居于身体之内,吸引着读者们以开放的阅读方式,走近它们的灵魂。
/ 种子,献给玛雅 /
瓦妮·卡皮蒂奥
种子的声音
你说
但现在它尚未拥有声音
或者,永远都不会有
一颗星星,一个陷阱,一个趋向,一座堡垒,一丝皱纹,一片海浪;这些声音古怪地交错盘旋;石块从未如此甜美,种子从未如水般温柔。
J.O. 摩根 —《确信》
在《确信》(Assurances)这部诗集中,作者对核战所产生的威胁进行了严肃的思考。在前言中,J.O.摩根解释该作品的灵感来源于其父在冷战期间担任英国皇家核威慑计划空军的往事。诗作细腻地捕捉了空军视角下的独特体验——只有空军才能听到的声音:不知危险将至的平民百姓的叫喊,敌军的怒吼,甚至炸弹引爆的声响等等。由此,摩根以其敏锐的观察力和微妙的叙事结构谱写了一部宏篇诗章。近年来,对于“冷战复兴(a resurgence of Cold War)”的焦虑在持续上升,无疑,在这一大背景下,这位苏格兰诗人的第六本诗集中所呈现的对于冷战历史的审视与观望是非常具有前瞻性的。
/ 为对抗一种威胁而生(节选) /
J.O. 摩根
为对抗一种威胁而生
如今威胁得生
因为威胁已生
......
一种否定、消解、清零的需要
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归于原位
我们只是单纯地拥有
菲比·鲍威尔 —《奥地利北部的神龛》
英国年轻诗人菲比·鲍威尔(Phoebe Power)出生于1993年,她的处女诗集《奥地利北部的神龛》(Shrines of Upper Austria)出版于2018年,赢得2018年的前进诗歌奖最佳处女诗集。
该诗集记录了菲比在中欧各地旅行的见闻、文化风情和对历史的追溯。在她的诗中,她从祖母的亲身经历下笔,回溯她在二战时期在家乡奥地利与英国军人相遇,并嫁到英国的故事。无数的故事碎片聚拢起来,移民、学童、祖母的声音交错起伏,她诗中飘摇着静止而蠢蠢欲动的意象:一座为两只死去的山羊立下的坟墓,在基督教显现节亮起的灯笼,一个手工制作的青蛙玩偶。
该诗集以英语夹杂德语,揉合诗与散文,有着丰富的地方风俗和细节,探索不为人知的地带的灵感,引起人关于家园和旅途的遐想。
/ 我的确曾被吻过 /
菲比·鲍威尔
我的确曾被吻过
在我很年轻的时候
一个人,给了我一个吻
那是我的初吻
很轻柔
他从未说他中意我,或是什么
唯独给了我这一个吻
当时我正走在路上去买东西
周围很暗
忽然,他出现了
然后给了我这一个吻
而他什么都没有说
自那之后都没有说
真是有趣
特蕾西·K·史密斯 —《涉水而行》
作为美国当代的桂冠诗人,特蕾西·K·史密斯的第五本诗集《涉水而行》(Wade in the Water)以反叛性的叙事视角和态度审视现当代美国的政治境况。她试图通过在同一空间中铺展两个并行的时间维度来探讨美国诗歌中的“拼接文化”:该诗集跨越美国的过去与现在,对身份、归属感、集体认同等主题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和回答。
/ 涉水而行 /
特蕾西·K·史密斯
其中一位女人向我致意。
我爱你,她说。她并不
了解我,但我相信她。
一阵崭新的剧痛
在我胸间奔腾翻滚
就像屋子里的窗帘
被怒风狂扫。我爱你,
我爱你,她继续说着
越过了其他陌生人,走出了厅堂,
恍惚间,每一种感觉都有如针扎一般
被强烈的光柱刺划
我爱你,超越
这些表演,超越每一击
掌声,超越每一步重踏。
我爱你,在生锈的铁红中
在那用于囚锢的枷锁中
直至爱让它们
释放,清空
我爱你,在水中,
在那些他们未曾涉越的河流中
吟唱着血深般的曲子
将我们引回河岸
将我们埋葬。我爱你,
爱的棱角在喉咙里
刻上刮痕,与我擦肩而过
那些飞旋的尘粒
在我们现在所看见的光束中
我们能感知到,
一股向上攀爬的力量。啊 林木——啊 狗儿
啊 苍树——啊 枪——啊 女孩儿 快跑
啊 奇迹一般地 很多人离去——
哦 上帝——哦 上帝——哦 上帝
爱就是您所承诺的烦扰吗?
**
**丽兹·贝里 — 《母亲共和国》
丽兹·贝里(Liz Berry)出生于英国英格兰中部的黑郡(Black Country),现居伯明翰。她的诗歌鲜明地运用黑郡方言及濒临灭绝的当地词汇,这在她同辈的英国年轻诗人中是非同寻常的。她从地方风俗神话中获取诗歌的灵感,大胆地用带有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手法来描述人类精神中对超自然力量的探寻。“我的双唇在这迷人的吻中石化/我的心跳动着/仿若翅膀”。在她的作品中,一门比英语更为古老的语言为诗歌创造了一个更为奇异而丰满的世界。
贝里的获奖诗歌《母亲共和国》(The Republic of Motherhood)所写的是她生下儿子之后的经历,在此期间,她曾停笔没有写诗,而身边许多女性一直陪伴她的身旁,给予支持。“我们的故事是美丽的,鲜活的,快乐的,同时也是令人心碎、难以言喻的,每当我回看这首诗,都会觉得很受安慰,这样的经历是难得的。”
/ 母亲共和国 /
丽兹·贝里
我穿越了边界,进入了母亲共和国
那是一个女王的国度,狂野的国度
我将衣服交出来,穿上那里的制服
那是一套长礼服和衬裙
和柔软得就像一只小动物的羊毛衫
闻上去有刚出生和母乳的味道
我躺下,在母性的床上
一张我为自己而设但却无法入眠的床
因为我必须开始在母性的工厂里工作
夜间轮值,早更轮值。喂食清理爱抚喂食。
我走路回家,心力交瘁,在苍白的清晨街道
从母亲的工厂里领来铛铛作响的几枚硬币
然后我在母亲共和国那冰冷的公共浴室里洗澡
连骨头里每一个螺旋都冷透了
看着发丝在我的手指间游动
每天,我推着婴儿车在结了冰花的宽阔大街上行走
白杨树的枝桠轻轻划过我的眼眉
我和我的姐妹们排在母亲共和国的队列上
诊所、超级市场——等待母亲共和国的官员来打开这些大门
按照要求,我站在母亲共和国的旗帜下
张开我的嘴,虽然我并不知晓她的国歌
夜幕降临,我推着婴儿车归家
在路灯下,写了一封投诉母亲共和国的投诉信
却没有回应
我生病了,在母亲共和国的医院里治疗
在年久关闭的隔离病房里,在狭窄的病床与病床之间
只有一轮臃肿的月亮看守着我
这里的医生身材清瘦,效率颇高
我差不多痊愈的时候,他们又将我的婴儿车给我
于是我在母亲共和国的公园里,定睛地看那水仙花
风呼啸着穿过我的胸膛,像银色的箭
下雪的时候,我在母亲共和国的墓园里徘徊
感受着我的脚下逝去的甜蜜的生命——
出生创伤圣母啊,抑郁圣母啊
我想和她们说话,告诉她们我明白
但一字一句,欲说还休
我只好跪下来,在母亲共和国的圣堂里祈祷
为那狂野的女王的国度,为其中所有的哀愁
那残酷无情的美丽,和那里所有的灵魂
我祈祷来,又祈祷去,直到我开始哭诉
整整一夜,而早晨的阳光像万花筒一样
一块块地落在我的脸上
编译材料来源:
1. "The Forward Prize for Best Collection" , Megan Wallace, TANK Magazine, published on Sep. 2018.
2. "Danez Smith becomes youngest winner of Forward poetry prize", Alison Flood, The Guardian, published on Sep. 18, 2018.
题图:前进诗歌奖入围作品照片
飞地策划整理,转载提前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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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邮箱:contribution@enclavelit.com
策划/翻译:奕奕、丛琪 | 编辑:奕奕、丛琪、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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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的事就是拆穿神话
“我读些博尔赫斯,……” | 写博尔赫斯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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