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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2415
摄影
给自己时间,不要焦急,一步一步来,一日一日过,请相信生命的韧性是惊人的,跟自己向上的心去合作,不要放弃对自己的爱护。
18
May 2019
...记忆也是有智能的,它在筛选主要产品的同时,也不会放弃次要产品。
作者/阿喜仔
跳下机驳船,踩过一段干燥细腻的泥沙,穿过圩堤的豁口,阿朗三步并作两步,往印刷厂的方向赶。正值中午,禽贩子的生意已经结束,从圩堤上的一地禽毛来看,他们的丰收一如既往,阿朗对这一段路并不陌生,以前,他跟方爷来过这个菜市场,靠河的这个菜市场不大,但因为野鸭子和鱼类品种众多,所以是县城里历史最悠久的菜市场。
沿着沿河路不到五分钟,阿朗就到了七里巷,穿过七里巷,就是印刷厂了,七里巷巷子口的公用厕所是它的明显标志,阿朗大老远地就看见了它,走近巷子口,一股熟悉的恶臭向他迎面扑来,也算是代表县城给了他第一个“见面礼”,嗅到第一口臭气之后,他赶紧憋住了气,对于他来说,这是一段比较困难的距离,但也不是很难克服,毕竟这是他经常自娱自乐的游戏之一。
铺满了条状石块的七里巷既潮湿又阴暗,巷子二边的墙壁也高得有点不像话,它总是歪歪扭扭的样子,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垮下来,那些墙面都古老得发黑发暗,上面的青苔已经茁壮得没有了兄弟。
弯弯曲曲的七里巷又深又长,就在大白天,也难得遇到一个人,憋着气的阿朗走了一大半,才感觉彻底摆脱了“见面礼”,剩下一点路,他走得更加飞快。
出了巷子口,对面就是印刷厂了,印刷厂的大门相当于两个门面房,十几块门板一卸,一半是大门,一半是门市部,门市部里有好几组玻璃柜台,那些玻璃柜台围成一圈,中间就是收银台了。
方爷以前是印刷厂的老工人,因为他一生未婚,膝下无儿无女,他退休之后,又被厂领导返聘回来守了厂子。走进大门,朝思暮想的方爷好像未卜先知,他正等着阿朗的到来,他躺在过道的竹椅床上,正对着大门,看到阿朗来了,他微微抬了一下头,欠了一下上半身,然后有气无力地说:“你来了。”他的声音判若两人,人已经虚弱得不行,他似乎病了很久了,不过,看到他离死还远的样子,阿朗总算放宽了一点心。
事实上不管他病了有多久,他只有熬到阿朗放了暑假,再根据他捎到乡下的口信是否无误后,他才有可能在他可以期待的日子里,见到他心里的宝——阿朗。
“嗯。”阿朗好像应了一声,不过他的应只是把嘴巴张了一下,“嗯”字在他的喉咙里很轻地响了一下,又被他咽了回去。阿朗很恨自己的这些表现,这些表现总是词不达意,在关键的时候背叛自己的感情,在节骨眼上发挥不出应有的水平。如果从牵挂了一年的实际情况来说,他应该抱着方爷痛哭一场才是对的,他已经想他很久了,他日日夜夜都在想他,他很怕他会死。好在方爷对他的态度也很一般,他也只是虚弱地说了一声“你来了”,然后就再没过多值得夸奖的表现。
大家都是男人嘛!男人都是羞于表达感情的,现在的阿朗经常这样想。
看到已是午饭时间,方爷叹了一口气,他撑起虚弱的身体,说:“我给你烧饭去。”阿朗发现他已经瘦得骨瘦如柴,全身发抖,好像风一吹,就要消失了一样,他说话不仅绵软无力的,偶尔还会长叹一口气,然后拼命地用拳头捶打一下自己的胸口,好像恨自己很不争气似的。阿朗知道,方爷不生病的时候,人还是挺威风的,他暴躁的脾气由来已久,正直的嗓门也一直高亢嘹亮,不过他太过于直接了,他的嗓门也只听从他大脑的指挥,每次发声的时候,都从来不拐进肚子,和肚子里的肠子商量一下再出来。印刷厂的同事都知道方爷脾气大,不好惹,只有少数几个还算客气,碰到总会方师傅方师傅地叫。
和方爷的嗓门比起来,阿朗安静得跟哑巴差不多,他总是安静地跟在方爷后面,常常一句话也不说,事实上他也知道自己是有点呆板的,特别是来到县城之后,他总是感到有点不对劲,来到县城之后,他就变得更加愚钝了,他感觉即便自己有了什么想法,也总是说不出口,不过他有自知之明,他是乡下的人,乡下的人和乡下人是一伙的,只有回到乡下,和田地呆在一起,他灵活的细胞,才会和眼下的方爷一样活过来。
当然,和田地呆在一起也是很痛苦的,不过痛苦归痛苦,但也是最安全的。
来到县城,阿朗的安静和呆板更加无可救药了,虽然他不喜欢县城,对县城也没什么兴趣,他也可以不来县城,那样也就不会给自己找几个月的不自在了,但他又不得不来,因为县城有方爷,如果县城没有方爷,县城也就和他没有关系了,如果没有关系了,他也就不会认识扁头,不会认识扁头的弟弟敏俊,更不会认识他们的姐姐惠那些人了。
扁头兄弟的爸爸妈妈都是印刷厂的工人,他们的爸爸是排字工,他们的妈妈是印刷工,他们家就住在印刷厂的正对面,和印刷厂就隔着一条街,它们隔着的这条街叫解放街,是县城最古老的一条街。
解放街以前很繁华,但现在已经老得不成了体统,除了光鉴照人的青石板还是很年轻之外,一切都嫌弃得让人恍如隔世,这条街一路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电缆线,那些不讲道理的电线长年累月地纠缠在一起,好像靠几代人都理不出头绪来。
扁头人如其名,头确实是扁扁的,他和阿朗一样高,年纪也差不多大,他的弟弟叫敏俊,敏俊没有外号,他们都叫他小敏,叫他们的姐姐叫惠。
县城的小孩都没有什么特别难听的小名,即便有的话,最多也就像扁头这样,叫得又客观又形象,从这一点来看,城里的大人就比城里的大人文明,在对待小名这个问题上,他们是比较严肃的,幸好阿朗的小名——馍馍,也还算文明,否则像他现在这样来到了城里,该怎么办啰?
方爷不愧是城里人,不仅有文化,还很讲究,他还是很老派的叫法,他从不叫阿朗的小名——馍馍,也不像有些人自作聪明地在别人的名字里,随便挑一个字出来加一个小字,比如小敏。他除了会省略阿朗的姓氏之外,只叫阿朗读书的名字,方爷最早叫阿朗的时候,阿朗听着也很别扭,觉得太正式,有点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味道,但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小敏比他哥哥扁头矮一点,和扁头的小眼睛不同,他有一双大眼睛,他比扁头黑,但比扁头结实,他们两个兄弟比较起来,阿朗还是更崇拜小敏,他觉得小敏威风,有气派。小敏不怎么搭理阿朗,也不怎么搭理他哥哥扁头,他们的家离印刷厂近,爸爸妈妈又都是印刷厂的工人,因此,他们天天往印刷厂跑,当然,他们跑来印刷厂也不仅仅是为了玩,因为他们家有洗不完的东西,什么洗澡洗衣服,锅碗瓢盆,鸡鸭鱼肉,瓜果蔬菜,洗的东西应有尽有,阿朗始终不理解,他们又不是没有厨房,为什么总爱往印刷厂里跑。
印刷厂的厨房,除了方爷再没人烧饭,厨房门口只有一个水龙头,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个水龙头其实就是方爷的水龙头,尽管水龙头是方爷的水龙头,但扁头兄弟似乎不那么想,他们长期我行我素,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阿朗知道方爷的脾气是很坏,但对于扁头兄弟,他可以做到从来不说,他对他们的容忍实在让人想不通。
方爷关门之前,扁头兄弟都会不停地跑进跑出,他们不仅要洗这样洗那样,还要消化他们精力的产能过剩,扁头显然没什么朋友,他整天就知道缠着他们弟弟玩,小敏对他的纠缠很不耐烦,他每次主动挑起一次事端,他的弟弟就会让他失败一次,他一次次地自讨没趣,就一次次地失败。扁头每失败一次就会皱起眉,苦起脸,一副想哭又强行忍住的样子,小敏和扁头的委屈不一样,小敏受了欺负就跟方爷一样躁,他会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对扁头发起攻击。扁头感觉吃亏了,就会找他们的姐姐惠申述,惠是个非常安静的裁判,她从来不参加弟弟之间的打闹,在两个弟弟打闹的时候,她永远是锲而不舍地跟在他们后面,用她爱护的目光紧紧地保护着他们,有时候他们跑得快,她就会在她目光快要保护不上的时候,小声地交代一下她担忧的心情。
扁头的爸爸是个秀气的男人,秀气里又透出一股严肃,扁头的妈妈是个矮胖的女人,她总是一副得过且过、懒洋洋的样子,和她比起来,安静的惠更像是他们家的女主人,扁头的投诉在惠那里永远捞不到什么便宜,因为惠总是偏袒着小敏,她会收回保护的目光,摆出一副做姐姐的样子,对他说:“你都好意思,他是你弟弟。”这样的仲裁结果扁头无疑是不满意的,他觉得姐姐也不公平,他虽然也喜欢姐姐,但他对她袒护小敏的做法不能理解。投诉失败的扁头眉头会皱得更加深,辛酸的眼泪好像是即将决堤而出的江水,他倍感投诉无门,会转念想到他们家还有一个总裁判——他们的爸爸,但这个念头只是一出现就被他打消了。他们的爸爸是一个严肃的爸爸,他有点怕他们的爸爸,他知道就是找到他们的爸爸,他们的爸爸也会把投诉的皮球,原封不动地踢给惠。他们的爸爸最喜欢的就是惠,他们的爸爸凡事好像都喜欢跟惠商量一下。
和他们的爸爸不同,他们的妈妈好像谁都不喜欢。
他们矮矮胖胖的妈妈,好像有没有都一样,看得出来,在他们家,惠的位置还是蛮高的,她的地位,相当于他们爸爸的地位。
印刷厂巨大的木结构非常复杂,除大车间以外,其他的房间,都被分割成了很多内容不详的小隔间,那些小隔间常年不使用,黑乎乎地充满了鬼鬼魅魅。除了方爷,阿朗也算是印刷厂里的老住户,即便如此,他也不敢一个人跑来跑去,特别是在晚上,方爷把最后一块门板一合,印刷厂便成了安静的海洋,偌大的厂房就像一座神秘古老的宫殿,庞大的身躯静静地卧在东湖边上。黑夜太黑,就能让人感觉置身事外,除了方爷房间里无力昏暗的灯光,整个印刷厂就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那条阿朗必须来来回回的甬道,经常黑得刺眼,静得让他震耳欲聋,在那无边无际的甬道里,只有此起彼伏的蛐蛐声,似远似近,无眠无休。
又是一个新的清晨,收粪车走家串户,铃铛声由远到近,渐行渐远,解放街的女主人开始了一天里要忙碌的第一件事——刷马桶,刷马桶是一件技术活,由于长年累月的操练,她们都是娴熟的操作能手,女人们伶牙俐齿,最善于抓住这个宝贵时间,和邻居聊上几句天,她们只强调重点,语速和她们手上的竹刷子一样快,马桶刷完了,要说的话也说完了。
阿朗来了没几天,方爷的精神也开始好了起来,方爷有慢性肝炎,尽管他不愿“接见”,但还是会时不时地“回访”一下他,阿朗知道方爷很坚强,除非病得特别厉害,否则他也不会捎信给阿朗,事实上不管他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他都只能等到阿朗放了假。不放假的时候,阿朗就想方爷,想他不要生病,想他健健康康,他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如果他死了,他该怎么办?他是无法接受他会死的,他从来就没想过他会死,他年纪虽小,但他见过很多的死亡,他可以接受任何人的死亡,但他无法接受方爷的死亡。在乡下的日子,他每天都会争分夺秒,念念有词,用他自己发明的暗语,为方爷的健康祈祷,他每天都会默诵一百下暗语,他认为,暗诵一百下,方爷就没事了,为此,他长期坚持的不折不扣,偶尔,方爷生病的消息会不期而至,那他祈祷的次数就会成倍地加码,同时,他会被他不能成行的现实,折磨得头昏脑涨。 事实上,正如前所述,阿朗和方爷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他都说不清他和方爷到底是什么关系,方爷姓方,是个鳏夫,他除了有几个不太来往的亲戚在乡下之外,再没一个亲戚朋友。阿朗姓其他的姓,他有他自己的爷爷,还有一大堆和爷爷关系差不多的爷爷。他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方爷的孙子呢?很显然,时间是最善良的证人,也是真理的化身,他们的友谊并非无中生有,空穴来风,他们的友谊其实是有历史渊源的。如果把时钟回拨到过去的话,时间就会告诉我们,阿朗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方爷,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的爷爷收留过从县城退休的方爷,他爷爷有所不知的是,他当年收留方爷的同时,也奉献给了他一个孙子,当然,阿朗兄弟姐妹多得有点离谱,多一个孙子少一个孙子,对他爷爷肯定是没感觉的,再说,孙子的感情又不能给爷爷当饭吃,爷爷那么忙,后代那么多,他那里顾得了他们哦。
和爷爷比起来,方爷就大不一样了,他孤家寡人一个,人老得已经开始嫌弃了自己,聊胜于无,他明显是需要孙子的,对于爷爷这个话题来说,阿朗的另外两个弟弟,就没有他那么幸福了,另外两个弟弟虽然不缺爷爷,但他们的爷爷是和阿朗共用的爷爷,而方爷,是阿朗一个人的爷爷,对于那个共用的爷爷来说,由于需求远远大于了供给,所以有和没有是一样的,而方爷不是的,方爷的存在是一对一、点对点的供给,是阿朗实实在在的需求,他才是他真正的爷爷。当然,如果他的弟弟们知道他每天都要为此付出祈祷一百遍代价的话,估计是一点都不想要方爷的。
为此,成年后的阿朗悲观主义越来越严重,他认为世界对于痛苦的分配显然是没有道理的,同样是付出,为什么死去的人可以一了百了,而活下来的人,要独自承受两份痛苦?
方爷一大早就要打开大门,打开大门的方爷不用像解放街的女主人那样刷马桶,印刷厂有公用厕所,方爷是不需要马桶的,方爷不用马桶,但他有一个尿壶,尿壶很大,关键的时候也可以当一下马桶,方爷的尿壶是一个很高级的尿壶,圆肚子,大嘴巴,全铜的,上面还刻着凹凸的纹饰。工人陆陆续续上班了, 来了人,方爷便领着阿朗去买菜,沿河的那个菜市场虽然繁荣,但离印刷厂有点远,他们只去最近的菜市场,出了大门往左走几分钟,就是解放街的菜市场——新村菜市场,新村菜市场其实也不是菜市场,只不过是那些卖菜的好像提前商量好了一样,一起霸占了一块空地,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成了菜市场。新村菜市场面朝东湖,无遮无挡,夏天还可以,冬天的风会把菜贩子冻得打哆嗦,新村菜市场不大,但种类却不少,很多瓜果蔬菜,阿朗在乡下从来没见过,比如大蒜心韭菜心……乡下人笨,园子里永远只有辣椒、茄子、黄瓜和南瓜那几样,品种不仅单一,枯燥得也让人绝望,当然,阿朗是长大了之后才恍然大悟,自己曾经的怀疑人生,都是因为吃自家菜园子才吃出来的结果。和有些大人比起来,方爷从来不征求他的意见,他自己爱吃什么就买什么,他一个人过了一辈子,他是有资格一个人当家做主的,事实上,阿朗再笨,也不是对食物完全没有要求,他只是习惯了不提要求而已,虽然他不提要求,但有一道菜他还是满心喜欢的,那就是韭菜心炒豆腐干,当然,阿朗感兴趣的不是豆腐干,是韭菜心。此一时彼一时,在少年阿朗的乡下,很多菜是没有资格长心的,如果长心的话,就证明已经老得要喂猪了,和其他菜一样,他家的韭菜也是没有资格长心的,因此可以确定,乡下的韭菜和城里的韭菜,经历的是两种不同的命运,城里的韭菜可以牺牲韭菜本身,让心在菜市场出售,而乡下的韭菜,经常是身子骨还没完全发育,就被提前炒了鸡蛋。
扁头吃饭有个串门的习惯,有好几次,阿朗都看见他吃韭菜心炒豆腐干,这让他嫉妒的得不得了,好在,方爷偶尔也烧一次韭菜心炒豆腐干,他烧得和他家烧的一模一样,豆腐干是金黄黄的,韭菜心是绿油油的,又好看又好吃,但和次数比起来,方爷还是少得可怜的,为此,阿朗就有些遗憾,不过,能够偶尔吃上一次这道菜,阿朗也算是心满意足了,要知道,乡下的弟弟们可是见都没见过,他年纪虽小,但思想里已经长出了比较,有了比较,他就容易满足了。
少年阿朗来到县城之后,人就更加安静了,可能是县城的环境加剧了他的木讷,使得他整天患得患失,就是偶尔跟在扁头兄弟后面,也是呆头呆脑,生活完全失去了坐标。在乡下,他的生活是有坐标的,他有很多小伙伴,有很多很多的劳动,他根本没时间去考虑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因为不管他喜欢不喜欢,生活都由不得他选择,事实上谁又能否定呢?没有选择的生活,其实就是没有自由的生活,没有自由的生活,说白了就是一条单行道,除了接受和不喜欢,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而来到县城之后,他开始无所事事了,无所事事的他就有了多余的时间,来甄别自己的喜欢和不喜欢。他开始发现,没有坐标的生活,其实是有发现的生活,他发现在很多的不喜欢当中,开始浮现出了喜欢的东西,或者说,他应该学着怎么去喜欢,他的世界就处在这种混乱的秩序中摇摆不定,很显然,不喜欢什么倒是具体的,因为不喜欢的东西随处可见,无处不在,至于喜欢什么,就非常地不具体了,当然,在他的头脑里,除了这些非常的不具体,能够引起他关心和惦记的事情倒是不少,比如韭菜炒豆腐干,比如扁头的姐姐惠……事实上,对于少年阿朗来说,惦记其实就是他的喜欢,即使他不承认的话,惦记最少也是喜欢的前奏,是喜欢的先头部队,只有惦记上了,就有了喜欢的机会。就拿惦记惠这件事情来说,惦记的脾气似乎和方爷的脾气一样古怪,它既不考虑人的出生环境,也不考虑人的智力水平,更不考虑城乡差别,它对每个人都是一视同仁公平合理的,它想让谁惦记谁就让谁惦记谁,想什么时候惦记就什么时候惦记,想惦记多久就惦记多久。
是的,惦记是个好东西,但同时也是个恼人的坏东西,惦记是最初的关心,关心是最初的喜欢,喜欢是爱的原罪吧。
孤单的方爷明显老得已经没有了朋友,他头发掉光了,脑袋秃秃的,背也驼了,他其实就是个丑陋的老头,印刷厂有几个工人心情好的时候,会主动和他打下招呼,剩下的,都是一些敬而远之了,不过,在买菜的时候,偶尔还是有一两个人,也会主动和他打下招呼的,那些和他打招呼的人不是和他一样老,就是和他差不多老,那些和他差不多老的老人都很没礼貌,他们无视他后面的阿朗,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他们不但没礼貌,还很严肃,他们都拄着拐,勾着头,碰到之后,彼此像接头的特务,说上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匆匆别去了。除了几个老人,偶尔还是有年轻一些的人和方爷打声招呼的,年轻人就是不一样,他们对方爷很友好,招呼也打得很客气:“方师傅,这是您孙子吧?好帅呀。”听有人夸自己帅,阿朗心里很好受,虽然他知道那也是假客气,但他一直也很喜欢。方爷也不多啰嗦,只会“嗯”一下,但有时候也会多此一举地强调一下:“侄孙。”阿朗知道孙子是孙子,不知道侄孙是什么孙,他听得有些含糊其辞,智商也达不到化解的水平,他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他不知道方爷为什么会突然想出这么一个高深的叫法?他是多年之后才明白的,其实方爷的文化水平不一般,侄孙,这个高明的称呼,不仅成功地解决了难题,还把那些没有多少文化的城里人,糊弄得似乎也明白了。自从听过侄孙之后,阿朗始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因为在此之前,他也一直理不清他和方爷之间的关系,另外据他所知,算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某个不懂事的大人,打探一下方爷和他的前世今生,自从有了侄孙这个介绍之后,他就再也不用为方爷担心了。反倒是他自己,他自己偶尔也会遇到这方面的技术问题,但他文化水平有限,实在无法说清问题的来龙去脉,随着和方爷的渐行渐远,直至方爷的永远消失,他才直观地感受到,即便他用尽世界上最厉害的文字,都无法精确道明他最想说的方爷,还有!他不是方爷的孙子,又胜过孙子的那种关系。
阿朗来了没几天,方爷的病也就莫名其妙好了,这好像也是他们提前商量好了一样,只要阿朗一来,方爷准会好起来,他白天只吃几片白色的小小药丸,晚上再也不会发出哎哟哎哟声音了。
买菜回到印刷厂,扁头和他的弟弟小敏,还有他们的姐惠,已经霸占着厨房门口的水池子,扁头和小敏各自洗各自的东西。在洗洗刷刷方面,他们家的分工似乎非常明确,看得出来,扁头总爱洗他的鞋子,小敏总爱洗他的脏衣服,他们的姐姐惠,似乎什么都不洗。她总是安静地坐在水池上,神情里专注地看着她的两个弟弟,她尽管年纪不大,但她的眼神里充满着她妈妈那个年纪才有的目光,那是母性、喜欢、怜惜、欣赏和自豪交织在一起的目光,即便两个弟弟纠缠很凶的时候,她也是安详的一如既往,她总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任其打闹,她除了安静地看着两个打打闹闹的弟弟,她从来不参与他们之间的矛盾。
每次看到扁头兄弟在他的地盘上随心所欲,方爷其实是很不高兴的,他的眉毛会拧成麻花状,脸上布满了隐忍的愤怒,方爷尽管对他们的厌恶由来已久,但他从来没有真正爆发过一次,这其实很不符合他的性格。扁头兄弟从来不看方爷的脸色,他们要么装聋作哑,要么可能是真的习惯了。为此,在抬头也见低头也见的日子里,扁头兄弟是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方爷除了偶尔会粗暴地摔东西,一如既往地皱眉头、黑着脸不说话。由此看来,有扁头兄弟和方爷生活的印刷厂更像是一个动物园,方爷是头衰苍的狮子,扁头兄弟是活泼的小老虎,阿朗是安静的兔子,惠是温柔的绵羊,他们相互不理睬,也相互不攻击。
在漫长的夏季,扁头兄弟每天都雷打不动,除了在印刷厂里跑来跑去,就是洗各种各样的东西,只要他们在洗东西,他们的姐姐惠就会坐在一旁看,惠算不上绝对好看,但她是一个绝对安静的女生,她的白净是阿朗从没见过的白,是那种好看的陌生的白,阿朗是个害羞的人,自从认识了惠之后,他就再也不好意思认真看惠了,其实他是喜欢看惠的,但他总是感到紧张,不光是惠,他看喜欢看的女生都会紧张,另外他也积累了一个经验,他认为再好看的女人,一旦缩短了距离,她们的好看就失去优势了。
跟阿朗不好意思看惠不同,惠非常喜欢看着她的两弟弟,在炎热的正午时分,厨房门口是一如既往地清凉,她总是笑吟吟地坐在门口的水泥洗衣台上,看着她两个嬉闹的弟弟,整个夏天,她上身只穿T恤,下身只穿短裤,不过,阿朗认为,惠的那些短裤实在短得有点不像话,如果角度合适的话,都可以一直看到很远很深的地方。因此,因为惠的短,有她在的场合,一样会吸引住阿朗,让他总舍不得迈不开脚步,确实,惠的短有致命的诱惑,是他的目光总想挑战一下的地方,不过,他挑战得实在是胆战心惊,战略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故擒欲纵,好在,惠不看他,她的眼里只有她的两个弟弟,同时,她也不在乎她的短,她随心所欲的姿态,对他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纵容和奖励,甚至,是一种鼓舞和渴望,是的,惠的美腿和审美与生俱来,如果她夏天不穿短裤的话,实在是太多眼睛的损失。
阿朗不是第一次来县城,从他频繁的次数看,他也是印刷厂的老朋友了,尽管他来得频繁,但扁头兄弟并没有把他当朋友,或者,就一直没有把他当朋友的打算,如果他们有这个打算的话,他们早就是朋友了,不过,整个暑假都天天见面,他们的关系又在认识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是那种介于朋友和不是朋友的朋友。因为有了这层关系,扁头兄弟和他们的姐姐惠在一起玩耍的时候,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参与了,但是,大家人各有志,他们的游戏,他都没有参加的兴趣,虽然没兴趣,但阿朗还是认真地履行了他观察员的义务,围观的次数是越来越多的。当然,阿朗也知道,他和他们建立起来的这份友情还很脆弱,另外,和他们在一起,他不仅要具备相当大的冒险精神,还必须时刻接受语言的挑战,是的,在所有的挑战面前,首当其冲的是他的语言问题,阿朗来自乡下,他说的是乡下的话,没有意外的话,他的乡下话才是加剧他木讷的最大障碍。来到县城,他就变成了的哑巴,而扁头兄弟不一样,他们说的是城里的话,会说城里话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阿朗,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这是谁都知道的,他们非但看不起乡下人,他们还用“你是乡下人吧?”这句话相互调侃,甚至,“你是乡下人”成了他们的口头禅,对于扁头兄弟来说,阿朗就是典型的乡下人,如果他们愿意,他们是可以随时揭一下他的伤疤的。
由于不会说城里话,阿朗到了城里就更不爱说话了,他知道城里话还是很吃香的,城里话就是城里人的通行证,城里城外,只要会说城里话,就不会受别人欺负。另外,那些卖东西的城里人,就爱欺负买东西的乡下人,他们只敢对乡下人短斤缺两,蛮横无理,如果有哪个乡下人还了价钱又不买的话,说城里话的商贩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不过,城里人和城里人好像都提前商量好了一样,他们之间从来不欺负,另外,即便你不是城里人,但你能够说上一口城里话,在城里也是非常安全的,不过要说上一口标准的城里话,也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要知道城里人的耳朵都是狡猾的狐狸,只要听上一两句,他们就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当然,阿朗想加入扁头兄弟的阵营,其实一点都不难,难的是他们性格差异太大,根本不是一座山上的梁山好汉,另外,除了这些,阿朗还要接受另外一个更大的挑战——惠,具体来说还是惠暴露的短,但凡扁头兄弟在的时候,惠也在,惠一在,她的短就变成了他心里的魔,他心里有了这个魔,他的眼睛里就会长出流氓的爪子,有了这个流氓的爪子,它就会情不自禁地伸向惠的短。安静的惠对她的暴露一点也不在意,她总是我行我素,笑吟吟地看着两个弟弟,为此,阿朗总是进退维谷,患得患失,他想走又不想走,他一方面留恋着惠的短,一方面又担心暴露了心里的魔,他担心滞留的时间越长,暴露魔的风险也就越高,所以,他总会经历一万次纠结之后,才会鼓起勇气,以最快的速度和惠的短,做一次交流和了断之后,才悄悄地撤到更安全的地方。
扁头兄弟和他们的姐姐惠,除了天天在印刷厂的厨房门口洗洗刷刷以外,还喜欢在印刷厂里到处跑来跑去,他们跑的队形总是一成不变,小敏打头,扁头在中间,惠殿后。扁头兄弟一边跑一边会驾、驾、驾的喊,阿朗虽然住在印刷厂,但他的活动范围很小,他平时的活动范围,连印刷厂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当然,阿朗并不是那种画地为牢的人,他和扁头兄弟一样,对未知的世界一样充满了好奇,除了这熟悉的十分之一,另外的十分之九,他也同样充满了了解的渴望,其实凭他的条件,他就是把印刷厂拆了,也是没几个人知道的,问题是,和扁头兄弟比起来,他胆小如鼠,裹足不前,还不思进取。
闲来无事的时候,扁头兄弟就爱在印刷厂里你追我赶,四处穿梭,阿朗知道他和他们的友情还不够深厚,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尽量避免自己受到无谓的伤害,毕竟和他们在一起就避免不了要说话,可他又不会说城里话,他的乡下话是拿不出手的话,是城里人会笑话的不像话,他的话只是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蹦出一两个字来的笑话一样的话。
大家还不是真正的朋友,扁头兄弟玩的时候,就不会主动叫上阿朗,另外,他们不把他当朋友的真正原因,恐怕也是方爷的原因,如果方爷不是他的爷爷,说不定他们早就做朋友了。
扁头兄弟虽然不叫阿朗一起玩,但他们的姐姐惠很懂事,她好像很能够体贴阿朗,她偶尔会对她跑来跑去的弟弟说:“你们也邀请下你们的朋友啰。”起初阿朗没明白惠说的朋友是指他,但除了他,印刷厂里还有第三个男人吗?有了惠的鼓励和支持,阿朗偶尔也会深入印刷厂的腹地,去寻找扁头兄弟,只有加入扁头兄弟之后,他对印刷厂的另外十分之九,才有了大致了解的机会,他首先会和他们穿过一段幽黑的过道,来到印刷厂的后院,后院里有一排厂房,厂房的尽头,是印刷厂的公用厕所,公用厕所再往后,就是浩瀚无垠的东湖了。后院里有一个不大的水泥池子,池里子里常年装满了白色的废纸条,扁头兄弟通常会在这个小池子里逗留一会,他们会把身子埋进废纸堆里,像泡温泉一样泡着玩。除了“泡温泉”,他们还会把池子里的纸条往各自的身上扔,他们相互扔纸条的时候,阿朗也会学着他们的样子,把自己泡在池子里,阿朗不和他们相互扔纸条,他知道他们的友谊,还没发展到那么随便的程度。扁头兄弟相互嬉闹的时候,惠仍然在一旁看,她从来不下到池子里,她的任务好像就是看着他的两个弟弟,从池子里出来,大家会转移阵地,去到其他的地方,其他的地方也不好玩,基本上都是一些空空荡荡的小房间,有些没有房顶的房间都被荒弃着,墙角毛绒绒的杂草都有一人多高,那些支撑墙体的木头也老得发霉,无精打采地骑在墙上面,摇摇欲坠,欲说还休。走完那些无聊透顶的房间之后,他们最后会穿过车间,再从车间拐出来,车间里曾经繁忙的景象已经不见了,偌大的车间里,总是只有几台机器无精打采地在工作。
方爷平时不怎么出去走,为此,阿朗也就没有太多机会,去到解放街以外的地方玩,不过,尽管方爷不爱玩,但扁头兄弟喜欢玩,扁头兄弟喜欢玩,阿朗就有机会出去玩,虽然他们不是真正的朋友,但也算是不是朋友的朋友,不过,扁头是个小气的人,他没什么朋友,他也从来不邀请阿朗出去玩,在这一点上,他就不如他的弟弟小敏,小敏朋友比较多,他就邀请过阿朗好几次,他有计划之前,都会友好地问他:“明天我和同学去铁塔玩,你去不?”或者是:“我和朋友约好了下午爬芝山,你去吧?”面对小敏的邀请,阿朗是没有理由拒绝的,为此,在县城的好几个夏天,他和小敏以及小敏的朋友们,基本上踏遍了县城的山山水水,什么铁塔、芝山、还有东湖……都不在话下,那些有名的地方不但留下了他们勤劳的足迹,很多有亭子之类的地方,还刻下了他们“xx到此一游”的宝贵笔迹。
小敏有所不知,他的老部下阿朗,在乡下其实也是有部队的,他的部队规模,并不比小敏在城里的小,在乡下,他的地位就相当于城里的小敏,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只是他现在虎落平阳,根本发挥不出他的真实水平来,所以说,他再有志气,也只能放弃情愿做鸡头也不做凤尾的远大抱负,屈居在小敏的麾下了。
印刷厂的经营越来越困难,生意也越来越萧条,常年戴着一顶鸭舌帽的工会主席,总是行色匆匆、风风火火地跑上跑下,他一会叫这个人开会,一会通知那个人,说书记找他有事情,那个被称书记的人年纪也不小,人很气派,很严肃,很富态,他整天把自己关在阁楼上的办公室里,大家有事情,才敢硬着头皮敲一下他的门,大家好像都很怕他,见到他都毕恭毕敬地叫他x书记,阿朗不知道书记有多大,但他发现印刷厂的厂长换了一个又一个,这个书记从来就不换,为此,他怀疑书记是印刷厂里最封顶的官了。
为了稳住效益不再继续下滑,印刷厂在县城五一路又增加了一个门市部,厂里领导认为方爷有经营经验,便把他派到了这个门市部,这样,方爷白天就在五一路门市部上班,晚上下了班还回解放街守厂子。除了厂子,他也没地方可去,厂子是他唯一的家。解放街和五一路是邻居关系,是解放街的头连着五一路的尾的那种关系,方爷有了新的上班岗位,阿朗在县城的活动范围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起来,五一路就是北京的天安门,是县城的最中心,街上商铺林立,车水马龙,整天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门市部的正对面是五一路电影院,又是县城中心的中心,电影院门口常年活动着一些票贩子,他们攥着红色或是蓝色的电影票,见人就跟苍蝇一样贴上来:“看不看电影?最好的位置。” 门市部的位置尽管好得不能再好,但生意差得就像街头的摆设,门市部生意虽然不好,但方爷的工作态度一直很严谨,因为有方爷的坚守岗位,另外两个女同事就彻底解放了出来。女人总归是女人嘛!家里的事情总是特别多的,因此,说起来是三个人的岗,其实是方爷一个人在上班,方爷的脾气虽然坏得出了名,但他对待女同事就特别好通融,他经常对她们说:“有事就去忙吧。”两个女同事都是他女儿般的年纪(如果她有女儿的话),也懂得知恩图报,左一个方师傅又一个方师傅叫得亲热,他们关系融洽了,对阿朗也是好得不得了,其中一个还没出嫁的年轻阿姨,不是喜欢摸摸阿朗的头,就是喜欢摸摸他的脸,或者是亲热地搂着他的脖子,馍馍,馍馍不停地叫。
阿朗在五一路还没交上什么朋友,他白天都在五一路,下班回到印刷厂才偶尔和扁头兄弟玩一会。可能是门市部正对着电影院,阿朗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看电影,电影院一天只重复放一部电影,下午两场晚上两场,一部电影要看四天,平均下来,阿朗一个月能看上七次电影。除了看电影,五一路再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了,再说,好玩的地方都花钱,比如看小人书。不花钱的地方又不好玩,比如爬铁搭。铁塔就在门市部后面的巷子里,他除了和小敏去爬过几次,他也单独去爬过几次,单独爬过几次之后,他就再不想去爬了,因为他发现铁塔上面的大便越来越多,那些大便实在让他感到恶心,另外,去铁塔还要经过一处公用厕所,那个公用厕所和其他的公用厕所不一样,其他的公用厕所都是带单间的厕所,那个公用厕所是一望无际的厕所,除了坑位上两个厚脚板,一个单间都没有,如果谁愿意把头侧一下,保证可以看到一大排白屁股。很显然,上这个厕所的人和上七里巷巷口的人一样多,臭味也是一样臭。
除了看电影要花钱,看小人书也需要花钱,看小人书,是阿朗保持了多年的一个老习惯,在乡下一个废弃的四角厨里,就堆满了他收集的一大堆小人书。他是来了县城之后才发现,原来出租小人书也是一单靠谱的生意,这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一直以来,他认为看电影花钱天经地义,看小人书花钱就有点不地道了,或者说性价比太不值了。因为有了这样的价值观,阿朗向方爷提出看小人书的要求时,就没有要看电影时那么理直气壮,方爷应该和阿朗的想法也差不多,他对阿朗看电影的习惯,一直还是很支持的,几乎没打过一场折扣,对他看小人书的要求,就从来不舍得掏一次口袋,不过,方爷虽然不掏口袋,但他也没有完全灭绝他的希望,他对他说过:“你去看,我等下和李师傅说下。”
李师傅就是对面摆书摊的李老头,李老头的小人书摊摆得比别人的都要大,小人书也最多,不过小人书多是多,但好像从来也不换新书。阿朗虽然没有钱,但他天生就关心小人书。 听方爷说他认识李老头,他打算放弃看小人书的希望,又开始了星星点点。他听方爷的口气,他和李老头应该是朋友,不过李老头看上去比方爷还可怖,就算方爷跟他说起过,他卖不卖他的面子还不好说呢!
方爷说是这么说,之后就再没和阿朗沟通过,他要么就是没有和李老头说,要么就把这茬给忘了,又或者他说过了,又以为阿朗和李老头接上了头,总之事情拖了很久都没进展,阿朗也就不好意思紧个催,但不催归不催,闲来没事的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李老头的书摊前晃悠。
因为方爷给过他希望,他每天的晃悠里有了一点期待,晃悠了有些日子,李老头对眼前的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阿朗就基本上就要放弃了,他知道是方爷有事求李老头,不是李老头有事求方爷,傻子都知道,被求的一方往往比求人的一方更健忘,再后来,阿朗干脆就不抱任何希望了,虽然他再不抱希望,但他还是孜孜不倦,成天在书摊前晃悠。
李老头是个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脏老头,他好像永远没睡够,瞌睡总是打得没完没了,因为这个爱打瞌睡的毛病,给他送午饭的老太婆就没少啰他,每次发现他在打瞌睡,都要叽里呱啦地数落他很久。
看小人书的同龄人或蹲或坐,每一个都看得很认真,小人书的行情是一分钱看一本,他们都抓住了李老头打瞌睡的习惯,他们的一分钱,就看出了一毛钱,不过虽然省了钱,但他们看得也辛苦,因为他们不但要关心小人书里的故事,还要兼顾李老头的瞌睡。
又想睡觉又惦记着生意,李老头的瞌睡就打得很警惕,为此,他手上比别的老板多了一根竹棍子, 不过,这根竹棍子也就是一个吓人的摆设,从来就没起过任何作用。李老头瞌睡总是被惊醒,他被惊醒一次,就像被人袭击着一次,被人袭击着一次,他就会哆嗦一次,他哆嗦一次,他手上的竹棍子就跟神经质一样,会乱指一气。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他乱指一气的时候,肯定也是大家看得最“认真”的时候了。
因为李老头的瞌睡,很多人的一分钱,就看出了一毛钱甚至更多的钱,时间久了,阿朗也熟悉了他的瞌睡,也自信凭他的本事,一样可以战胜李老头的瞌睡。不过他天生胆小,又不习惯占别人的便宜,他不仅天生胆小,他连向李老头自我介绍的勇气都没有,另外,他的口袋一分钱都没有,他知道他就是有一分钱,也不会看小人书,如果看小人书的话,他也只敢看一本小人书。
暑假是漫长的,但也过得飞快,离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阿朗该回乡下了,他就像他父母的礼物,借给方爷用了一个夏季,也该按时还给他们了,事实上方爷也清楚,阿朗在乡下的作用还是挺大的,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是摸泥鳅的高手。
回到印刷厂,方爷烧饭,阿朗继续百无聊赖,继续百无聊赖的他在厨房就碰到了惠,惠又是一个人在洗东西,她的短裤是一如既往的短,短得恰如其分,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心惊肉跳。
“给你吃。”惠说完,突然朝阿朗递过来一样东西,他不可能不接,惠的话是圣旨,她的礼物是圣物,拿在手里阿朗才发现是一根小黄瓜,阿朗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黄瓜,它小得让他心疼,感觉像天外来物。
阿朗刚接过小黄瓜,扁头正好来找惠,看到扁头,阿朗的第一反应是想把黄瓜还给惠,他呆呆地看着扁头,又呆呆地看着惠,他的紧张再次加剧了他的沉默和木讷。扁头看见了他手上的小黄瓜,眉头顿时皱得不像话,他好像又经受了一次天下第一的委屈,原本兴高采烈的口气,立马换成了恩断义绝,对惠说:“爸爸叫你吃饭了。”
扁头跟着阿朗往外走,快走出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对着阿朗,拦腰抱起他,他使劲地把他往地上一摔,就跑得没影了。因为是屁股先着地,加上他的屁股没有肉,他都听到他的尾骨和屁股下的地球,撞击之后发出的那一声脆响,疼痛撕心裂肺,毫无预兆。
那应该是世界排名第一的疼痛了,少年阿朗想。痛。
随着扁头那一下完美的抱摔,和紧接着阿朗那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老迈的方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跟箭一样射到了他的面前,他已经成了一头暴怒的狮子,他仰天发出一声悲怆的嘶吼后,再对着扁头跑去的方向,声嘶力竭喊了一句:“跟你说过,你是玩不过他的……”他百感交集,声音满含责备、悲愤和绝望心疼。
那是扁头第一次袭击阿朗,也是唯一一次的突然袭击。袭击之后,阿朗直到离开县城都再没看见他。
拎着门市部年轻阿姨送的牛皮糖,阿朗结束了做礼物的日子,回到了宽别已久的乡下,见到阿朗,疲惫不堪的妈妈累得已经没有了力气,她只有淡淡的一句话:“你回来了。”看到妈妈累成那样,阿朗的心头有点酸,他会感到不知所措,感觉自己是一个陌生人从一个世界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就好像一个航天飞行员,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太空旅程之后又重返了地球,他已经慵懒太久了,他感到沮丧,失落,甚至有点恍惚,他的肌肉还没完全恢复记忆。沮丧的他开始漫无目的晃悠,晃悠了一圈之后,他肌肉的记忆很快就回来了,晃悠等于是给了快跑一个热身,之后,他轻车熟路,开始了没完没了的劳动。
开学了,生活一如既往,阿朗和方爷的联系开始了新一轮的中断,他一如既往地想着方爷,耐心地等着来年的暑假。
事实上他是不需要等到来年暑假的,可能是思念的长度拉长了他的等待,或者是他们相聚时间的长短,影响了他记忆的判断,所以他会忽略掉某些短暂,其实在冬天,他也是有机会去看方爷的,冬天有个假叫寒假,寒假里有个节叫春节,每到春节,阿朗的爸爸妈妈就会对阿朗说:“你过年去县城过,方爷一个人太孤单了。”为此,他又变成了礼物,在过年的时候又会被传到县城一次。
方爷的毛笔字写得特别好,过年了,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来找方爷写对联,阿朗对写毛笔字很感兴趣,他主动跟方爷说:“我要学写毛笔字。”方爷不理他,他就自己乱写一气,看到他歪歪扭扭的毛笔字,方爷就笑他,说:“你这是什么鬼画符。”方爷不肯教,他就继续缠着他,被缠了几次,方爷突然就有了灵感,他指着堆积如山的证据说:“学什么毛笔字哦,过年会累死你的。”方爷固执己见,阿朗也只能放弃。方爷是出了名的固执,阿朗虽然也固执,但他的固执和方爷比起来,是九牛一毛的固执。
吃完年夜饭,方爷会带着阿朗出去走一圈,方爷的年夜饭烧得简单,随意,和平时没有多大区别,他既不放鞭炮也不贴对联,不过这都无所谓,扁头那些人的家门口,鞭炮早就炸了一遍又一遍,感觉就跟他们自己放的差不多。他们不放鞭炮,但也不影响年的热闹。解放街的烟花爆竹不绝于耳,硝烟弥漫,废纸屑铺满了街道,因为是过年,方爷的兴致也少有的好,他显得格外高兴,一边牵着阿朗的手,一边挨家挨户地指着门上的对联,开始评头论足,他会对阿朗说:“嗯,这家的还不错。”“切,这家的一般般。”“哈,这家的太差了。”……如果看到不好的对联,他就使劲摇头,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他们沿着解放街一直走到五一路,方爷评点了一路,他的头摇了一路,看来被他认可的对联,跟他光头上的头发一样,实在少得可怜。
世界上唯一的不变,就是一切都在变,对方爷死亡这事情来说,人间终究是没有奇迹发生的,转眼,他已经去了未知世界二十多年了,在这过去的二十多年里,阿朗还会经常想他,想他的同时,会想他的印刷厂,想扁头兄弟,想他们的姐姐惠。不过,他想方爷还可以去方爷的坟前看看,跟他说上几句祝福的话。他想扁头兄弟,想对他们说,其实他早就原谅了扁头的抱摔,他就不知道去哪里说了。其实,记忆也是有智能的,它在筛选主要产品的同时,也不会放弃次要产品,当他想方爷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想起扁头兄弟,想起他们的姐姐惠,以及惠那一切耀眼遥远的白。
责任编辑:专三千
...文/Windy Liu 2015年,当我想要找回对生活热情的时候,我参加了一个手绘小组,然后就把绘画的兴趣捡了 […]
...触乐夜话,每天胡侃和游戏有关的屁事、鬼事、新鲜事。
它将来会越来越好吃吗?(图/小罗)
一夜之间,Epic游戏商店来了。
整个上午,我的同事(当然也包括许多同行)都在兴致勃勃地测试Epic商店的各种功能,就像他们从来没用过任何一个在线买游戏的平台一样----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实上,你很难不在试验Epic商店的同时把它与Steam、Uplay、Origin或是你习惯使用的任何一个平台相比。
受Steam影响太深,刚用上Epic商店时总让我觉得"不太适应"。除了被左轮老爷慧眼发现的没有评论、没有开发者日志、没有标签、没有用户社区、(除了"购买"之外)没有悬浮按钮、没有游戏手册等等多达21条的注意事项之外,我还特别注意到,游戏详情页必须拉到最底端才能看到它是不是支持macOS系统 ----这就不是很友好,虽然我等Mac用户也会使用"Command+↓"这个快捷键组合直接跳到底部,但很明显不如在商城首页直接看到那么方便。
和配置要求、支持语言放在一起的,还有"游戏评级",如果你想浏览一款评级为M的游戏,还需要确定自己的年龄在18岁以上
这或许是因为Epic商店里支持macOS的游戏太少了。在我谈起要下拉很久才能知道游戏到底有没有Mac版时,祝佳音老师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什么?这里的游戏还有Mac版?!" ----确实,除了免费领取的《粘粘世界》之外,我还没在Epic商店里发现什么Mac版游戏。
至少《粘粘世界》可以玩
实际上,Epic商店很早以前画过的那些饼,真正实现的不多。比如SteamSpy创始人、现Epic发行总监Sergey Galyonkin接受采访时说的成就系统、线上评测、抢先体验等等,如今的Epic商店里仍然没有。
已经实现了的,和国区玩家关系也不太大。比如说模组编辑器就锁了国区,而明显面向Mod作者和主播的"创作者支持计划"(Support A Creator),虽然可以自由申请,然而想要成为一个创作者,目前Epic认可的平台也通通是不存在的外国网站---- 某种意义上说,Epic商店国区仍然是一个"圈地自萌"的地方,就像Steam一样。当然,这事儿的责任肯定不能说都在Epic和V社,虽然他们愿意的话也有可能把本地化做得更好。
你需要在这些外国网站上至少拥有一个个人频道(最下方还有Instagram,没截进来)
从积极的角度看,Epic商店当然有它好的一面。首当其冲的就是便宜:到它的首页随便转转,能看到、买到的游戏都比别的地方便宜一大截,一些大作更是"直降"30美元以上,光凭这一点就足够吸引人了。
至于下载速度快,支持支付宝、微信等等,在我看来属于"应该有,但不是所有平台都能做到,之所以显得好,全靠同行衬托"的范畴---- 平心而论,Steam的下载速度也不算太慢,除了支付宝、微信之外还支持银联,显然还要更完善一些。不过从目前的体验来说,Epic商店在下载速度、支付便利两项上表现都还不错,再和便宜、独占搭配在一起,还是相当有竞争力的。
价格是真的实惠
Epic商店到底为我们带来了什么,目前还没法下定结论。正如《僵尸世界大战》(World War Z)在它上面卖到25万份,而《幸福工厂》(Satisfactory)只卖了15份(至少开发商Coffee Stain是这么说的)那样。不论如何,它从登场时呼吁减少平台分成、提升厂商利益的"好评如潮",到后来强行独占、疑似读取玩家账号数据、锁国区、口嗨Steam的"差评如潮",现在靠便宜和方便低调开放国区,大概终于可以"毁誉参半"了。至于它能不能一直便宜、方便,以前画的饼能不能一个个实现,那还得边走边看。
昨天,沉寂许久的"战国Basara"突然有了新消息:今天上午11点,这个系列将会公开一部新作。
我的朋友们纷纷加入了对新作的猜测。其中一个说,卡普空最近顺风顺水,《怪物猎人:世界》卖了1400万,《生化危机2:重制版》400万,《鬼泣5》也超过了200万,按照这个走势,《战国Basara》显然是要有一部主机大作了!另一个人又给她泼了冷水:想想近几年来"大厂"们的走向,新作要不是手游,我直播吃键盘。
我从情感上偏向前者,理智上偏向后者,但又很想看后者直播吃键盘----结果大家都知道了,键盘是不可能吃的,那手游玩不玩呢?
手游《战国Basara:Battle Party》……你想玩吗?
...4月24日,周三,Twitch主播菲尔*沃森(Phil Watson)像往常那样玩着《我的世界》,不过直播间里只有十几名观众。他在挖一个新矿井时遇到了意外:苦力怕、小僵尸、骷髅怪和一只蜘蛛突然围攻过来让沃森措手不及。他试图逃走并吃掉金苹果恢复血量,但蜘蛛还是完成了致命一击。就这样在一个危险的洞穴里,运气糟糕的沃森挂掉了。
一周后,BBC新闻报导了这个故事。
沃森在Twitch里的名字叫Philza,在被蜘蛛击杀前,他已经在《我的世界》极限生存模式下玩了5年,很可能是该模式下连续存活时间最长的玩家。极限生存模式只有一条命,一旦死亡就无法重生。另外这个模式里的敌人也更难对付,玩家还有可能死于饥饿。
在过去五年里,Philza每周都拿出几天直播《我的世界》,但没几个人看他玩。有趣的是,他的角色在游戏里的死亡瞬间倒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围观"。那段视频在网上的播放量已经超过了130万次 ----视频中Philza难以置信地双手抱头,条件反射般地喊道:"不,我就这么死了吗!?"
"在最初的几分钟里,我真的无法相信会如此愚蠢地死掉。我觉得特别沮丧,但又不得不接受现实。5年的记录就这么没了。后来我在直播间跟观众们聊了很久,讨论怎样操作才能避免死亡。"
Philza坐着聊了1个小时,"Game over!"几个字一直在屏幕上闪烁。在直播间里,一些观众发来了鼓励他的消息。"那天晚上我的情绪十分低落。"Philza说,"当时我甚至不想再看到《我的世界》了,只想上床睡觉。甚至不愿听到小僵尸的噪音……真的心力交瘁。"
第二天,Philza到Reddit社区的"直播失败"(r/livestreamfails)子版块瞧了瞧,因为听说有人将他昨天的那段死亡视频放到了那儿。
"我心想,'噢居然得到了几百次点赞,数字还在上升,这真有趣。'"他回忆说,"然后我出门买东西,做每天都会做的事情,没想到那段视频在网上火了。"那段视频剪辑很快传遍全世界,他收到一个人从丹麦打来的电话,在德国的朋友们也都看到了,BBC想要电话采访他,接着又做了一次电视采访。
Philza一夜之间成了大名人,只不过这并非他的奋斗目标。
Philza之所以挑战极限生存模式,并不是想看看自己能坚持活多久,而仅仅是因为他喜欢那个模式。他从2011年就开始玩《我的世界》Beta版本,各种玩法都体验过,极限生存模式最让他上瘾。在玩《我的世界》的绝大部分时间里,Philza都在同一个世界游玩。
有趣的是在Philza的角色被蜘蛛击杀的视频走红网络后,人们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我原以为大家会嘲笑我,让我无地自容。"但绝大部分人并没有这样做,反而表达了同情。"我觉得还在玩那款游戏的很多人都能理解那次死亡给我带来了多大痛苦。"
Philza解释说,《我的世界》玩家都知道小僵尸很难对付。它们速度很快,而他遇到的那只碰巧还穿了附魔的金色盔甲---- 在视频中可以看到,Philza连续攻击那只小僵尸,可就是打不死。另外就算你对《我的世界》一无所知,当看到一位主播痛苦地抱头叹息时,也可能会对他产生同情。
那次悲惨事件也有可能改变Philza的生活。
短短几天时间里,Philza的直播间观众人数从平均5-15人增长到了180人。"人们为我提供了极大的精神支持,虽然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角色死亡前做了些什么。"
"我的失落情绪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本有机会避免死亡……不过很多人支持我,大家都很友好,这很棒。数字似乎匹配了我的悲伤程度,我可以说,'瞧,我的悲伤是值得的,换来了这么多次观看。'"
在角色死亡后的一周里,Philza带着观众们逛了逛他的世界,回顾了过去五年他所取得的成就。但现在是时候继续前进了。他在极限生存模式下开始了一个新世界,并且已经习惯了面向新粉丝们做直播。
"如果有机会做一名全职主播,我愿意这么做,但我认为现在还不可能。"他说,"但我会尝试多花一些时间做直播,再看看今后会怎么样。"
当我登陆Philza的Twitch直播间时,共有205人正在观看。
本文编译自:pcgamer.com
原文标题:《How it feels to die in a permadeath game after five years》
原作者:Wes Fenlon
...5月11日,互动式展览"游戏中的丛林法则"(Games and Politics)在北京德国文化中心*歌德学院(中国)开幕。展览由歌德学院与卡尔斯鲁厄艺术与媒体中心合作举办,一直持续到6月2日,期间将举行纪录片放映、游戏展示、演讲和讨论等活动,并将邀请游戏开发者、媒体学家加入讨论。6月1日和2日,还将举办一场48小时的主题Game Jam。
展览地点选在北京798艺术区。对于游戏公司、玩家和媒体来说,这个地方不算陌生。不久之前,我在这里参加了索尼主办的《只狼》体验活动。From Software市场部课长北尾泰大面带微笑,向所有玩家宣布:"我们绝对不会降低游戏难度。"
《只狼》带给玩家的是架空幻想故事和酣畅的战斗体验,"游戏中的丛林法则"关注的则是电子游戏与社会文化的关联。主办方表示,展览中所有游戏都与传统意义上作为娱乐媒介的游戏不同,参观者可以从中了解到包括决策应变、性别问题、无人机战争、难民问题、媒体的力量、历史与当代社会事件等多方面的话题。
798不通地铁。这在交通状况既便利又糟糕的北京,显得有些特殊。然而798永远不缺人潮。5月初的北京,气温已经飙升到25摄氏度以上,精心打扮的文艺青年、网红主播与左顾右盼的外地游客并肩而行,是这片北京原工业厂区、现文化地标上一道著名的风景线。
"游戏中的丛林法则"展览会场
展览会场外观朴实无华。包括《这是我的战争》《请出示证件》在内的十几个参展作品排布在大厅各处,供观众任意游玩。参展观众中有玩家、媒体、独立游戏开发者等等"老面孔",也不乏对电子游戏了解不深,甚至只是进来乘凉休息的普通人,受到环境影响,他们也试着玩了几个游戏。
可惜的是,所有参展游戏都不支持中文。尽管有工作人员从旁介绍,许多观众还是难以在短时间里体验到游戏的核心内容。我站在某个展台附近观察了一段时间,所有靠近它的观众都被语言劝退,几乎没有人进一步尝试。相比之下,体感游戏《完美女人》颇受欢迎,玩家只需模仿屏幕上的女性剪影,做出一系列舞蹈、瑜伽动作即可。一个观众对我说,这让他对游戏的印象有了改观。
观众在试玩游戏
工作人员正在演示《完美女人》的玩法
一位歌德学院的策展人员告诉我,他们曾经想提供一些游戏的汉化版本,但德方不允许修改参展作品,回想起来,这是一个失误。"在欧洲和美国,观众的英语水平很高,(体验游戏)没有障碍。到了中国,就会有很大影响。"这是歌德学院第一次在中国举办游戏展览,"丛林法则"主题更是没有先例,有不足之处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展览要持续1个月,"他说,"我们会不断地完善它。"
下午2点,开幕活动正式开始。活动通过纪录片放映、游戏展示、主题演讲和讨论表达了一个共同的主题----多元化。
开幕活动座无虚席
没有开场白,直接进入正题的是美国游戏及媒体制作公司"头目"(Midboss)出品的纪录片《彩虹游戏》(Gaming in Color)。影片以同性恋玩家(Gaymer)在游戏行业中的处境变化,讨论了亚文化与少数群体如何建立自我认知、打破刻板印象、营造安全空间的过程。
"一些人会因为《质量效应3》里有同性恋剧情而拒绝买它,但假如一个同性恋玩家拒绝游戏中的异性恋角色,他(她)就没有游戏玩了。"片中一位游戏开发者表达了这样的看法。片中还传达了一个数字,如果一个女性玩家只玩女性主角的游戏(这当然是一种极限假设),那么她只有926个选择,试图说明比起男性主角游戏,这个数字实在是太少了。
《彩虹游戏》
现今,欧美地区游戏中的人物愈发频繁地展现出跨性别特征,背后反映的是LGBTQ人群比以前更容易被大众接受,越来越多的人拒绝把LGBTQ作为侮辱性词语。纪录片中,一位拳头公司(Riot Games)的游戏设计师说,《英雄联盟》中有个类似"群众法庭"的系统,一旦玩家出口不逊或行为不妥,会被挂出公示,让其他人决定他是不是应该受到惩罚。大多数玩家对LGBTQ内容的脏话态度是"一棍子打死",绝不姑息。
游戏中的刻板印象不仅限于LGBTQ群体。文化与媒体学者克里斯蒂安*胡贝尔茨在演讲中提到,游戏开发的过程会客观上加强刻板印象的传播。在许多游戏设计课程中,为了让视觉表达更加明确,"敌人必须看起来像敌人"成为一种典型手段。这个手段在怪物、僵尸身上自然成立,但在一些游戏将美国城市街头黑人的日常打扮设定成"敌人"时,就激起了巨大的争议 ----它无法用简单的"游戏只是游戏,没有任何其他含义"来解释,引发了一个重要议题:如果刻板印象被泛滥使用,会变成什么样?
游戏和烤面包机有什么共同点?
这个例子同样可以证明游戏与社会文化的紧密联系。胡贝尔茨将"游戏"与"烤面包机"类比,它们表面上都是"日常用品",人们习惯性地只谈外表(演出效果)和功能(好不好玩),而不会考虑还有什么深层意义。然而正如烤面包机象征着20世纪50年代涌现出的新技术、乐观主义价值观与富足的家庭生活,游戏也通过玩家的共情来潜移默化地表达着一类群体的诉求。
胡贝尔茨认为,游戏不仅是叙事和语境,还是规则的体现。游戏背后的思维方式也可以用在新的游戏和更广泛的领域上。《Dys4ia》是一个以变性人为主题的游戏,它使用了俄罗斯方块一样的手法来表现变性人群体难以融入社会。销量超过200万份的独立游戏名作《请出示证件》展现了一个复杂的道德困境,在这个困境中,个人的努力无法改变规则。
还有一些规则是可以改变的。作为女性开发者,王妙一直到她制作的游戏《美好世界》上市,被玩家默认为"老哥"时才意识到,在游戏开发者群体中,女性的身影实在是太少了。
画面中,王妙一和她工作室的女实习生是《独行》(又名《中国独立游戏大电影》)中仅有的2位女性
"我的游戏里,女性玩家大概占一半。在中国,'一般向'游戏有30%的女性玩家就算多了,有些连10%都不到。"王妙一说。然而随着国内网民男女比例越来越平衡,女性的消费能力也体现得越来越明显 ----她们对游戏(以及所有文化产品)有着自己的要求。
王妙一认为,"游戏的玩家受众由它的气质决定,而它的气质又由开发者决定"。面对女性玩家,女性开发者不一定非要制作"女性向游戏",但她们在表达的过程中必然会体现出与男性的差异。让女性开发者自由地表现出这些差异,是中国游戏"多元化"的一部分。
独立游戏开发者黄高乐把国内"同志"群体在生活中面临的许多真实情况写进了游戏之中。他在《A Gay's Life》中用社交媒体调研与积累素材,用沉浸感和共情来达成游戏的目的----给普通大众玩、有一定科普作用与现实意义的作品。
黄高乐展示了"华语游戏中的男同性恋群像"
"出柜审判"是《A Gay's Life》中的一段重要剧情。说到这里,黄高乐却"忘词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把这句"好像不重要但就是忘了"的话想起来----"很多家长是没有逻辑和理性的"。"出柜审判"中,玩家要面对的不只是父母,还有七大姑八大姨,这实际上是工业化社会中年轻人不再迷信家长权威,新一代在成长过程中与老一代人的矛盾。每一个人都面临着不同的"出柜审判",只要是亲身经历过这种矛盾的人,都会收获共鸣。
以上这些或许是国内当前语境下关于"游戏中的丛林法则"的最佳切入点,而它本身也是"游戏及游戏相关活动针对不同国家、地区、人群、文化采取不同策略"的优秀注脚。自2004年卡尔斯鲁厄艺术与媒体中心的"全球游戏"(Global Games)巡展开始以来,"游戏中的丛林法则"在20几个国家、30多个城市留下了足迹。它在不同的城市讨论不同的议题。比如在伊斯坦布尔,话题中心变成了《杀人盒子》(Killbox),它展现的是一场不公正的战争:玩家可以分别扮演无人机驾驶员和被轰炸的平民,而后者永远不可能获得胜利。
对谈环节
不论是胡贝尔茨、王妙一还是黄高乐,他们都提到了中国独立游戏开发者群体。短短几年时间里,他们通过Steam等平台,让全世界玩家从更多的角度了解中国游戏。在风雨飘摇的中国游戏市场上,那些一直坚持和没能坚持下来的人,都值得一份肯定。讨论游戏与多元化,以独立游戏开发者作结,的确再合适不过。
晚上6点,会场里的灯光又一次暗了下来,屏幕上出现了《独行》制片人"拼命玩三郎"为这次展览特地录制的一段视频:
"大家好,我是拼命玩三郎,我是在一片树林里拍的这段视频。提醒大家,这部片子的长度会超过130分钟……"
...被称为订阅版 Mac App Store 的 Setapp 自 2016 年 11 月公测,2017 年 1 月正式发布,至今已有两年半的时间了。其中包含的应用从最初的 40+ 款发展到现在的 140+ 款。著名清理应用 CleanMyMac X、阅读标注应用 MarginNote、写作应用 Ulysses、下载应用 Folx、记账应用 MoneyWiz 等都逐渐囊括其中。丰富的类别基本满足了用户全方位的日常使用需求。严格的挑选机制也让用户能够省心、放心地使用到高质量应用。
近日,Setapp 发布了从官方网站到桌面应用全新设计的 2.0 版本,品牌形象升级的同时也代表着 Setapp 的进一步成熟。值此之际,为大家奉上一篇全面详细的使用指南,希望能够澄清老用户使用过程中的一些困惑,也可以为持币观望的新用户提供一定的决策参考。
面对海量的各类应用,Setapp 如何挑选、如何保证良好的应用质量和用户体验,估计是许多用户所好奇的问题。Setapp 也确实为此建立了一套筛选应用的标准,全面检查应用的质量、功能、安全和隐私等方面。我们一起来了解下。
根据「Setapp 审核指南」,Setapp 不会收入符合下面任意一项的应用:
除了初次上架时进行审核,Setapp 也会对每次的应用更新按照这套标准进行审查,以防存在漏网之鱼。
如果你想要查看完整的筛选标准,可以参阅 Setapp 的 官方文档。
初次使用 Setapp 可以免费试用一段时间,试用期结束后必须购买订阅服务。Setapp 的订阅类别分为普通版、家庭版、教育版等三种,每种又分为月付与年付,对应的价格、可用电脑数量也各有不同,下面分别进行介绍。
注册账户后可以免费试用 7 天。此外,我们可以通过邀请朋友来增加试用期限,每邀请一位增加一个月,最多可达半年。具体的邀请方法是这样的:
注册账户后,不切换订阅类型就是普通版。月付价格为 9.99 美元/月,年付价格为 107.88 美元/年,平均 8.99 美元/月,相比月付优惠 10%。可安装的电脑数量是两台。如果不够可以额外购买,价格为 4.99 美元/月/台,最多增加三台。Setapp 支持 PayPal、MasterCard、Maestro、AmEx、Discover、JCB 与 Visa 等多种付款方式,目前不支持微信和支付宝。Stacksocial 等网站时常会推出促销版本的 Setapp 年度会员兑换码,不着急订阅的可以留意一下,等打折了再入手。
普通版的订阅用户可以在官网的 账户页面 切换为家庭版订阅。根据官方说明,家庭版可以是家人或朋友,所以朋友或同事等组队不用担心被官方封禁。家庭版同样分为月付和年付,如果之前普通版使用的是月付,则家庭版也是月付;反之亦然。
家庭版价格为月付 14.99 美元/月,年付 179.88 美元/年。每份家庭版订阅,除了负责订阅付费的家长用户,最多还可以加入 5 个成员,共计 6 人。平均每人约 200 元/年,也是三种订阅中最为划算的。至于可用的电脑数量,家长用户可以安装 2 台,成员用户仅可以安装 1 台。家庭版不能额外购买电脑数额。
家长可以在 家庭订阅页面 添加、删除成员。添加成员时,必须使用没有注册 Setapp 的邮箱。如果已经注册的用户想要加入别人组建的家庭版订阅,可以在 账户设置页面 最下方点击「DELETE ACCOUNT」删除当前账户,然后加入。
需要注意的是家长用户可以随时添加、删除成员。组队时,选择家人、朋友、同事等熟人是最好的,其次也可以选择熟悉的聊天群组或圈子。尽量避免在网络上随便组队,有「翻车」风险。
对于学生和教育工作者,Setapp 额外提供了教育版订阅方式。这种订阅只能年付,价格为 59.88 美元/年,平均每月 4.99 美元,但只能安装一台电脑。
如果你的邮箱地址的后缀包含在下图所示的 列表 中,那么可以用该邮箱注册或者在 账户设置页面 修改邮箱,然后在 账户订阅页面 修改订阅类型就可以了。
此外,如果你所在的院校支持 OnTheHub 网站,那么也可以在这里开通 Setapp 教育版订阅。
如果不满足以上条件,我们还可以通过邮件联系 Setapp 客服 support@setapp.com 来开通。
为了避免混淆,这里解释下两个本文中使用的词语:
首先,我们需要注册账户。打开 Setapp 官网 点击「Get Setapp」,填写用户名、邮箱和密码,然后点击「Create account」注册。成功后,浏览器会自动开始下载 Setapp 安装包「InstallSetapp.zip」。解压安装包并运行,安装程序需要从网上下载 Setapp 本体应用。稍等片刻后安装完成,点击「Launch」启动 Setapp 本体应用。
然后,在界面的右上角点击「Sign in to use apps」进行登录,之后就可以正常使用了。新账户,在没有付费的情况下,可以免费试用 7 天。
经过注册及安装后,我们已经打开了 Setapp 本体应用。或者,也可以在 Spotlight、Launchpad 中搜索「Setapp」启动。
如图所示,打开的界面左侧为侧边栏,右侧则是显示的各种应用。左侧侧边栏中,从上到下依次为:
右侧显示区域,上方是可以搜索应用的搜索栏。下方显示应用列表和应用介绍页面。
我们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直接搜索,比如输入 Photo
查找照片处理相关的应用。刚开始使用时,也可以点击左侧侧边栏,随便浏览看看都有什么。
点击任意应用的图标,查看它的展示图片、介绍,然后可以安装、收藏以及分享。安装后,可以点击「Open」打开,也可以使用 Spotlight、Launchpad 等搜索打开。
Setapp 内的应用都安装在 /Applications/Setapp
文件夹内。
如果需要卸载 Setapp 内的应用,我们可以像对待普通应用一样,拖拽应用文件到垃圾筒,或者选中应用文件后按下删除快捷键 ⌘Command-
Backspace
。
此外,也可以打开 Setapp 本体应用,右键点击列表中需要卸载的,选择「Uninstall」进行卸载。
Setapp 安装后,默认显示菜单栏图标。点开图标,可以看到如下图所示的菜单。
偏好设置窗口如上图,我们依次来看看都有哪些选项:
Search shortcut
:搜索快捷键,可以唤出上面介绍的菜单栏图标所附界面,用来进行快捷搜索。System presence
Show menu bar icon
:显示菜单栏图标。Show Setapp folder in Dock
:在程序坞中显示 Setapp 文件夹,内含所有安装的应用。Show in Finder sidebar
:在访达侧边栏显示 Setapp 文件夹,内含所有安装的应用。Application behavior: Open automatically after installation
:安装应用后自动打开。Spotlight search: Show non-installed apps in search results
:在 Spotlight 搜索结果中显示没有安装的应用,选择后会启动 Setapp 本体应用,并显示所选的应用页面。另外,也会在文件右键菜单的打开方式子菜单中,显示适合该文件的未安装应用,点击后同样是在 Setapp 中显示应用页面,方便下载使用。Beta: Update to Beta versions of Setapp
:允许更新到测试版 Setapp。测试版一般不稳定,不建议开启。Updates: Install automatically
:自动更新应用。如果你不希望 Setapp 内安装的应用被自动更新,可以去掉勾选。Check For Updates
:手动检查更新。Setapp 希望能够用户只管使用,不被更新之类的情况打扰,所以就设计为智能挑选电脑的空闲时间,在用户不使用应用时自动进行更新。如果我们想要手动检查下有没有可用更新,那么可以这样做:
如果个别正在使用的应用被 Setapp 默默自动更新了,它就会发出提醒「Some app need to reopen」,告诉你有些应用被更新了需要重新启动下,点击这条通知信息进行重启更新。如果不希望 Setapp 内的应用自动更新,那么可以在 Setapp 本体应用的偏好设置界面最下方去掉勾选「Updates: Install antomatically」。
此外,有时候 Setapp 用户会发现存在更新延迟的问题,比如「Ulysses 发布新版本了,为什么我电脑上的 Setapp 版本还没有更新?」。其实,这里面的原因可以从两方面来说:
如果再也不想使用 Setapp,那么可以完全卸载它,具体这样做:
Setapp 根据不同的账户类型,提供了不同的权限。
不同的订阅类别,可以安装不同数量的电脑。以普通版订阅为例,如果已经在两台电脑上登录同一个 Setapp 账户的情况下,还想在第三台电脑上使用,那么就需要购买额外的授权限额。或者,也可以取消一台电脑的授权,然后再在另一台电脑上登录使用,具体可以这么做:
对于教育版和家庭版成员用户,只有一台电脑的授权限额,而且不能额外购买,所以只能取消旧电脑的授权后,在新电脑上使用。
作为一项订阅服务,Setapp 的个人账户设置都需要在官方网站上进行。在浏览器中打开账户页面,可以看到与 Setapp 本体应用界面布局类似,左侧为侧边栏,右侧是相应的设置页面。侧边栏从上到下依次为:
Setapp 非常人性化地为用户设置了续费宽限期(Grace period)。如果订阅到期需要续费时,信用卡等付款方式失效,或者取消了自动续费并且在忘记了手动续费,Setapp 账户会自动进入最长 14 天的宽限期。这样,用户就有充足的时间去从容解决付款问题,也不会影响 Setapp 的正常使用。
在此期间,重新续费也不会收取额外的费用。但是,过了这个期限后,Setapp 就需要重新续费才能使用,而且也会收取 14 天使用时间的额外费用。
除了上述介绍的主要情况,关于 Setapp 还有一些其他的问题值得你了解:
/Applications/Setapp
)中,按下空格可以快速查看(Quicklook)应用的界面截图、介绍及版本等信息,样式类似于 Setapp 本体应用中的页面。随着 Setapp 的使用,我现在已经养成了需要什么应用先去 Setapp 里搜索下的习惯。前两天,想要控制下电脑连接手机热点时的流量消耗,搜索下就看到了少数派介绍过的专门应用 TripMode,点击安装就能立马用上。像这样的各种临时需求,Setapp 常常就可以满足,确实给我不少惊喜。而且根据 官方介绍,Setapp 内的应用数量最终将达到大约 300 款,真正地全方位覆盖用户的各种日常需求。无论是对于多年的 Mac 用户,还是准备新购入一台 Mac 的读者,我相信 Setapp 都值得你们去尝试使用。
注:题图与部分图片来自 Setapp 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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