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肾源稀缺是全世界都在面对的问题。美国有 9.5 万人在肾移植等待名单上排队,一年大概只有五分之一的人能够进行移植手术,十分之一的人要么死亡,要么因为太过虚弱而无法接受移植。欧洲的情况同样严峻,2013 年,欧盟国家肾移植等待名单上去世的人数超过 4000。
虽然各国都渴求肾源,但不同国家地区肾的捐赠情况不尽相同。根据《经济学人》的说法,欧洲北部的国家活体捐赠的情况更为普遍,南部的国家则主要是死后捐赠。
西班牙是全球器官捐赠率最高的国家。它在 1979 年出台了“默认同意”的法案,这意味着所有人都是潜在的器官捐献者,除非本人表态不愿意捐赠。在护理器官捐赠者这件事上,西班牙也比其他国家行动得更早,比如,它会对受到脑损伤的病人进行器官保护治疗。而其他一些国家往往采取姑息治疗,这样一来,器官就无法得到良好的护理。
鉴于肾源的短缺,越来越多国家采取了和西班牙一样“默认同意”的方案。这些国家多在欧洲和南美,包括奥地利、比利时、捷克、瑞典、芬兰、法国、意大利、希腊、卢森堡、荷兰、波兰、西班牙、斯洛伐克、俄罗斯、亚美尼亚、白俄罗斯、斯洛文尼亚、斯洛伐克、土耳其、厄瓜多尔、巴拉圭、智利、克罗地亚、哥伦比亚、哥斯达黎加、新加坡、突尼斯。
英格兰从 2020 年开始加入上述国家的行列。届时英格兰所有 18 岁以上成年人都将被视为同意捐献器官者。按照英国卫生部的说法,此举有望每年多拯救大约 700 人的生命。
英国上世纪 70 年代引入器官捐献全国志愿者注册机制,但受宗教因素、对死亡的忌讳等多种原因影响,多数英国人不愿捐献器官。数据显示,只有三成英格兰人登记同意捐献。从“告知同意”到“默认同意”,背后有一个具体案例的推动。
2016 年,9 岁的 Max Johnson 因为患有扩张型心肌病需要进行心脏移植来维持生命。九个月后,他终于等到了因车祸去世的 Keira Bell 捐献的心脏。经历漫长等待的 Johnson 及其家人明白一个合适的器官对患病者的重要。因此,逐渐恢复健康的 Johnson 在他母亲的帮助下,发起了支持默认同意的“选择退出制度”(opt out)运动。
英格兰和西班牙不同的一个地方在于,即使实行了“默认同意”,潜在捐献者的家人都有权在最后时刻拒绝捐献至亲的器官。数据显示,最近五年内,英国超过 500 个家庭拒绝捐献死去亲人的器官,尽管死者本人生前同意捐献。对于亲属仍然握有决定权的做法,一些人视为是最后一道有必要存在的保险,而另一些人则视为干扰。
伊朗则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可以合法买肾的国家。伊朗政府称,1999 年肾交易合法化高效地终结了肾移植的等待名单。在这里,需要肾的人被推荐给器官移植病人联合会,机构会为他们寻找合适的捐赠人;捐赠可以得到政府 1200 美元左右的补偿以及来自接受者 2300-4500 美元的报酬;捐赠者的医疗保险可以延期一年,以后在公立医院看病享受折扣;所有移植费用由政府承担。
在德国(采取的是“告知同意”原则,卫生部长有意修改为“默认同意”)和爱尔兰等国家,活体捐赠者必须与捐赠对象有血缘关系。而在美国,捐赠者可以自由选择捐赠对象。在英国,这种所谓的“非直接”捐赠在活体捐赠中占到了 10%。
在过去,人们通常认为,年老的人不适合捐赠器官,这种看法逐渐改变。在美国,2014-2018 年间,65 岁以上捐肾者的数量翻了一倍,50-64 岁的捐赠者数量增长超过四分之一。
捐肾后,捐赠者一般需要在医院里住上两天,恢复时间在一个月左右。在拥有着较高活体捐赠率的荷兰,捐赠者享有三个月的疗养津贴,如果需要请人到家里看护宠物,这个费用也可以报销。而在美国,只有条件在一定基准以下的捐赠者才可以获得费用的报销。
有的时候,即使愿意为亲属捐赠,肾也可能不匹配。活体配对因此变得愈发普遍。新加坡 2009 年实行活体配对肾脏交换移植计划。活体配对肾脏交换移植主要由两种方式完成。肾脏和患病亲友不匹配的捐赠者可直接同另一对有相同处境的病患和捐赠者进行一对一交换。或者,病患也可接受由素未蒙面的自愿捐赠者移植肾脏,亲友则需将肾脏捐赠给另一名病患作为交换。2016 年,新加坡出现了首个活体配对成功的案例。
题图来自:sketchpo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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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躺下来的时候,整个世界还处于一种尚未发育的状态,看待世界的眼睛也将变得扁平,这在翡翠岛上尤其明显。
我很少来海边,来到这座岛上也有些时日了,但天气一直没放晴。我不喜欢一座被烟雾缭绕的岛屿,每天推窗望去,都看不清海平面,除了从薄雾中传来的鸟鸣,我置身岛屿和在别处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一直在等待这座岛屿从睡梦中苏醒。这天,岛屿终于苏醒了,我穿上泳衣,来到海边,把脚印留给退潮的沙滩,我的脚印串在上面,像大海戴的手铐,我转过身,在海水声中望着来时路。我还记得一周前我在一辆颠簸的汽车中醒来时,没过一会儿,翡翠岛就已经在我脚下了。
汽车行驶得很慢,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戴着墨镜的司机目不转睛地望着路面,打方向盘的是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方向盘被他的手磨光了,兜兜转转的运行方式让我晃眼。我吃了晕车药后,脑子很快进入了黑夜,打起了瞌睡。我从未想过我的失眠能如此轻易被治好,被一辆破旧的小卡车,两粒白色的晕车药。
我的梦很沉,像裹着床单从二楼的阳台往下坠落。这个裹着床单的梦带着我远离喧哗的城市,最后降落在这座人迹罕至的翡翠岛。其间我醒来一次,发现车玻璃上阳光刺眼,这种阳光经玻璃二次回收,变得比真正的阳光更加热烈,我把车的遮阳帘拉下,把头抵在上面,脸颊隐隐发烫,车内的光线霎时暗了许多,那些刚才还在阳光下浮游的尘埃已被黑暗吞噬。我望着前方,以一个老司机的执拗,看着前方被车轮碾压的高速公路。
路旁有指示牌,随时提示着此去离城市已有多少公里,另一侧公路的指示牌则刚好相反,提醒着旅人还有多少公里即能进入夜幕中的城市。蓝色的指示牌在灰蒙蒙的空气中庄严肃穆,白色的数字严阵以待。这座城市连指示牌都冷冰冰的,当我逃离那幢钢筋水泥,摆脱内心压抑已久的块垒后,我发现空气居然是甜的。
司机抿着嘴不说话,墨镜下的眼睛没有表情,只有那双手在来回转动。如果此刻我乘坐的是一艘船,司机手里握的就是舵,车轮下的公路便是茫茫大海。置身在海风咆哮的海面,船长只能凭借经验掌握方向,没有指示牌指示方向,也没有休息站供我们整理倦容,只有一座隐匿在风雨中的灯塔。近视的船长误把漩涡当成灯塔发出的微弱之光,一头栽了进去,狂风暴雨拖拽着船只,船长和船员在呕吐。
“下来休息会儿吧。”司机摘下墨镜,叫醒我。
休息站到了。我收回思绪,跟随司机的步伐走到厕所,人很多,排着长队。休息站旁边有个不喷水的小池子,旁边的花草沾上了累累灰尘。我脱离队伍,去买了瓶咖啡,一饮而尽,脑子还是昏沉沉的,司机从厕所出来,裤裆处洇开了一片水迹。他拿出烟,我没接,我已经戒烟很久了。司机把烟点上,重重吸了一口,我发现他的表情是一种入定后的愉悦。我盯着那辆车,那辆满载行李的小卡车。
卡车上有我的书柜,有我的书桌,有我的凳子,还有一摞摞看完的和还没来得及看的旧书新书。这次离开我带上了全部家当,终于决定从一座城市来到一座岛屿。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在此之前,我从事一份看上去很有前途的工作:审片。这份工作很符合这座城市浮躁的调性。我无数次在加完班后走在城市的街道,数着那些沉默以对的路灯,有些时候地铁还未停运,我看着容纳地铁通过的地道,像一节节弓着背的毛毛虫。在这样的夜晚,我一般满怀心事,这和白天的我不太一样。上班的时候,我表现得很活泛,与每个同事都相处得很好,但这些每天与我一起吃午饭的同事们,不会知道我在黑夜中的模样。
坐我旁边的同事,甚至每天都借故提早去吃午饭,好让我可以拼他的凳子睡一个午觉。我不知道当我睡熟时,在旁边耐心等待我醒来的他心里在想什么。就像我不知道每天下午我们一起走进审片室看那些五花八门的电影时,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他心里所想。
他送过我一个垫枕,图饰是红蓝相加的球衣,10 号的梅西。我每天中午把梅西枕在脑后,休息半个小时或一个小时,而旁边是站立着空想的他。在审片室,他的眼睛会变得很亮,和他站着的样子很不一样。他和我一起坐在凳子上,看着屏幕,刚掐灭灯的审片室灰蒙蒙一片,我们把屁股坐在失去颜色的椅子上,胳膊抵在同样失去颜色的桌子上,眼前人影晃动,人声飘渺。和电影院不一样的是,审片室很安静,没有吃爆米花和嘬可乐的声音,也没有情侣热吻的唇,一切都很安静。有些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来到了坟墓,除了小鸟掠响翅膀的声音,坟头青草毕剥的拔节声,死者和他们所置身的墓穴都是悄无声息的。
只有他例外,他很兴奋,眼睛照耀出来的光是这个黑暗的审片室里唯一的亮色。他正襟危坐,这是他的招牌动作,不管是走路还是打篮球,都是一副抬头挺胸的姿态,好像一个随时待命的士兵。他觉得这样会让他看起来比较精神,他还年轻——年逾不惑,就应该要有年轻人的样子。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在变相说我萎靡不振,他也许看到了在黑夜中的我——与白天的我大相径庭,看到了我在黑夜中弯腰驼背,以一副嫌弃这个世界的表情趿拉着脚后跟,走在华灯初上的城市街头。
不过这样也好,审片需要两双相异的眼睛。他闪耀着光芒的眼睛可以发现我未曾留意的细枝末节。我们需要把看过的每部影片写一份详细的报告,最后在末尾写上“同意”,“修改”或者“待定”。前者是一些爆米花电影,我们对此类电影的看法大都一致,中间的是一些比较激进的(我们觉得会带来不好的示范),有些时候,群众很脆弱,经常会受一些电影、书籍和画作的影响,为了避免产生此类影响,我们只好让这种电影陷入无限修改的泥淖,直到导演麻木放弃或者直接引入地下放映。我们只关切看得见的,至于地下还是其他地方放映,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内。最后的通常是一些又想赚钱又想保持所谓操守的电影,一般都四不像,我们会开会讨论,需要剪掉哪些保留哪些,导演刚开始老大不高兴,誓死捍卫自己的作品,但上头会许诺增加一些排片量来打消对方的不满。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需要捍卫的东西,在某些东西面前,坚持——人们所说的可贵的坚持,会变得不堪一击。我们对此非常了然。我的同事很多时候都在试探这些导演的底限所在,但结果都证明,他们的底限会随着我们提出的修改意见而变化,也就是说,他们甚至允许最后的成片和自己的设想南辕北辙。他一直乐此不疲,对此我也不好说什么,用这种方法揭开人们心中糊的窗户纸,让他们看清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安静的审片室只有他沙沙记录的声音,一部片审下来,他的 A4 纸上会写满他的意见和一些看法。如果电影里面的人有现实意识,我觉得他们会走下荧幕,跟我们谈谈。谈话内容和把他们制造出来的导演不会一样——这些导演永远三句话不离排片量与票房,而他们只会就影片的内容谈论——
“你们不能让我这个生活在唐代的人说现在的话,我知道你们对某些古文理解有些困难。但这些是你们的问题,而不是我们的,不仅如此,我们的穿着也要尽量符合那个时代的……”
我的同事对此的看法是,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既然如此,就要无限往当代靠拢。
“……我在影片里之所以坐着,是因为导演另有所图,你看看我坐的椅子和茶几上的摆设,就知道还原这些东西有多么困难了。”
同事则说,还原的事还是让考古学家来做吧,你们只需要按照剧情走向,或者按照电影应该有的拍摄方式站起来,怒吼一声,没有人对你们的内心活动感兴趣。
最后,这部电影,这部电影里那些导演辛辛苦苦还原的道具,都在这些建议下打碎捣毁。当电影呈现一种眼花缭乱的打斗后,我们都觉得该片修改得真是好极了。
A4 纸上写了多少建议,我们对一部电影的贡献就有多大。有些时候,我们甚至把自己当成了编剧甚至导演,那些电影完全按照我们的看法修改。对此,我们找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也是为什么我的同事站着和坐着时不一样的原因。不过我对这些却没什么兴趣,如果不是职责所在,我不会去看任何一部影片,更不会花上半天时间对它们挑挑捡捡,我不喜欢隔着荧幕观看一截生活片段,这和戴着眼镜看世界有什么区别?很多时候,只有经历过,才有发言权,我没经历过任何一部电影,更没兴趣生活在任何一部影片中。有段时间,我心血来潮去眼镜店配眼镜,其实是想测试下双眼的度数有无加深,从读书时代起,我就有些近视,近视的原因不详,而且老师还把我的位置挪到了最后,导致我看黑板的时候,眼前经常出现一些蝌蚪和音符。现在我的面前经常朦胧一片,像眼睛洒上了薄雾,又像我与这个世界隔了一层透明的、颗粒状的薄膜。
这种膜经常在家具店里看到,用来垫家具的,上面有一排排可以用手摁响的泡泡,学名叫聚乙烯气泡复合膜。我就是那些家具,隔着复合膜,看不清购买我的那些顾客长什么样,只能听声辨别其性别。终于有一天,我不想再做一个隔着膜的家具,来到了一家眼镜店。
眼镜有许多种,陈设在柜台,我挨个试戴,都不中意,这些眼镜都配不上我的脸型。
营业员的耐心在被我一点点消融,她换上了一副只有霸道的顾客才会有的表情,我有点害怕,想离开这间坐落在大型商场的眼镜店。
“为什么需要测度数?”我问营业员。
营业员没有回答我,也许在她看来这么简单的问题不值得回答。我想随便买个戴上去能看清世界且不会头晕的眼镜,对方没同意,坚持要帮我测度数,还再三强调不要钱。他们不相信我,更愿意相信冷冰冰的机器。我觉得有点难受,我无法替自己的眼睛做主,它们以后只能继续保持灰蒙蒙的状态了。我走出了眼镜店,外面已经阴了,阳光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走在十字路口,被斑马线、红绿灯和那些灰色的建筑迷失了方向。
我终于没有配眼镜,我回到出租屋,坐在沙发上。这些沙发棕黄色,和室内的陈设很不搭调。窗外那些在夏季蓬勃生长的树木已经在落叶了,在我坐在沙发上休息的间隙,就掉了好几片。一片片巴掌大的落叶遮蔽了原本就灰暗的天空,让天空矮了好几寸。我坐在沙发上,望着面前的书柜,书柜里的书和我的职业毫无关系,是一些小说和散文,没有一本和电影相关。每晚加班回来,我从书柜随便抽出一本书,这些书的封皮在书店付完钱的那刻就被我撕下来丢进了垃圾桶,有些时候推荐语过多的封面也会遭遇同样的下场。我的书大都没有封皮和封面,只有一层白色的扉页,像破茧的蚕。
我坐在凳子上,打发难捱的夜。想到第二天还要一大早起来上班,书的内容就变得像鸡肋。窗外是闪烁的霓虹和步履匆匆的赶路人。有人曾敲开我的房门,为我推销健身卡。我不知道对方怎么知道我新近发福了,更不知道对方会敲响我的门,也许他走遍了整栋楼,每个房间都有他的敲门声。对敲门声没有回应的房间,门底下一般会塞满厚厚的一摞健身卡,只有那些有人头探出来的房门,他会及时换上笑容。
“五折优惠。”他递给我一张优惠卡。
窄窄的一张卡片,挤满了各种健身器材,要是我的身材也能变得如此娇小就好了,那么我每天早上就不会为穿不进裤子的腰身而兀自伤神了。人胖了,连衣服都不好买了,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也许我真的要去健身了,就从明天起,每天花上一个小时,把汗水挥洒到那些哑铃和跑步机上。我的同事有些时候会到公司楼下的游泳池游泳,我曾经用一副望远镜观察过游泳中的他。
游泳池在望远镜里变得很大,像经过一夜暴饮暴食发福的人。我能看到他的脊背水花一片,他游得很好,很快就从这头游到了那头,而且没有溅起水花弄湿池边遮阳伞下休息的人。遮阳伞花花绿绿的,我之前不知道,那些身穿泳衣的男人女人躺在伞下,露出一条白花花的大腿,像跳到岸边引诱花猫的一尾鱼。
我用望远镜打量路上的行人,在等红绿灯的行人没有表情,行人头顶的楼层都紧闭窗户,像对整个世界合上眼的蚌壳。同事起来了,抖落一片水花,用手把头发拢到耳后,过了一会儿,穿戴整齐地出现在路边,走进这幢森严的建筑。看到我没在睡觉,觉得有点奇怪,坐在凳子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把藏在身后的望远镜拿出来,环顾公司一圈,发现每个或休息或工作的同事都变胖不少。
公司墙壁上有一张蝴蝶标本,被镶在镜框里。这些本该纷飞在春天里或沉睡在冬季的蝴蝶被钉在了不足 12 英寸的镜框里,只有彩色的羽翼能让人想起它们曾经拥有过天空和花园。这些出现在望远镜里的蝴蝶标本,因距离的突然拉近,面目变得有些可憎,像一些奇丑的毛毛虫。我赶紧放下望远镜,回到工位上。
“先生,你到底办不办?”推销员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来,看到推销员不再是撑开两翼的蝴蝶,而是活生生的人。他脸上热情未却,期待我对他的话有所反应,我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还不明显,“下次再说吧。”我说。他尴尬地笑了笑,礼貌地退出去,让我有需要随时拨打上面的联系电话。我点了点头,把卡片丢进了门边的铁盒里,里面积攒了厚厚的一叠卡片,其中美食卡居多。
我坐在凳子上有些期待敲门声响起,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好好说过话了,我想着要不要打电话让对方过来坐坐。我从铁盒里翻找健身卡片,找到后捏在手里,掏出手机,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手愣在了半空。脑海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对我说,“你和他非亲非故,贸然打电话过去人家以为你要办会员,你已经让他失望一次了,难道还想让他二度失望?”
“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我说。
“人家很忙的,哪有时间陪你唠嗑?”他说。
“我可以买他的时间。”我说。
脑海里的声音断了,也许他也同意这个办法,于是我摁响了对方的号码。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对方相信我不是要办卡,而只是想和他说说话。但是他又不相信我会付他钱,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相信,就让他把支付宝帐号告诉我,我可以预付他一点钱,可是却没声了,电话断了。
我的同事对我在半夜找他聊天感到有点奇怪。他以为我们每天在公司就已经聊得够多了,换句话说,我们对彼此已经足够熟悉了。但是直到他在半夜穿过大半个城市看到我时才明过来,原来我们之间尚有一层隔断:他住这头,我住那头,唯一的交流也只是隔断的吱吱嘎嘎声,而内心的真实想法都深藏起来了。他看到我房间有那么多没有封面的书,有些不可思议,我通过他惊骇的双眼和夸张的表情判断,他就是对我竟然还看书感到大吃一惊。我没去管他,让他放轻松些,就像审片那样。
他听到我这句话更惊讶了。他原以为他在公司一直很得体,从未失态过,没想到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保持的体面都在那间昏暗的审片室里露出了马脚。他奇怪地笑了笑,坐在沙发上没敢动弹,双腿并拢,像个拜见岳父岳母的准女婿。我们的谈话很不顺利,也很不自然,而且两人都把内心封尘起来了,言语虽然和准女婿那种豪言壮语、过分自谦有所差别,但与相亲时候的拘束倒也相差不大。最后我只好借口天色已晚,送他出门,而屋里的沙发上还遗留着一道仅有二十分钟温度的坐痕。
审片的时候,他眼里的光芒弱了很多。我看到他束手束脚的姿势,有些不习惯,但我知道自从上次深夜交谈失败以后,我与他的距离变得更加遥远了。这个已经四十岁的同事,这个已经不知激情为何物的中年男人,已不可避免地平庸下去了,而且在生命终结的那天,躺在棺材里的姿势也是得体且令人赞叹的,即使变成了骨灰,骨灰形状也是不敢旁逸的椭圆形,与骨灰盒的空间如此登对,如此熨帖,一起安详又自得地陷入长久的虚无之中。
他对那些 A4 纸也过分小心了,往往一场片审下来,上面只有寥寥几语。这便宜了那些导演,他们突然间意识到他们已经在无形之中领会了电影的精髓,现在拍摄出来的电影不需要修改便能打动审查人员和观众的内心了。但是他们不知道,世上不可能存在一部没有问题的电影,就像电影不可能一镜到底。
所以最后我只能与电影中的人对话,纠正他们的走路姿势、讲话方式,让剧情符合我们的想法那样发展。这样很累,但没办法,我必须让自己看起来乐在其中,为电影事业做出应有的贡献。
好在秋天很快到来了,进入了一年中的观影淡季,很多人都很忙,只有我每天没事干,也许我该去寻找一片落叶藏身。但我知道,那些落叶没有一片适合我藏身,秋天是四季变化最明显的一个季节。当落叶纷飞,万物枯黄,只有我还保持着夏季的炙热,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急切想变成随着季节变化的虫子。春天时,我是一只热烈的瓢虫,夏天时,我是一只躲在阴暗角落的甴曱,现在秋天到了,我想变成一只枯叶蝶,大地为我染上枯黄,让我随着秋风翩跹,伴着秋露入眠。但我太显眼了,走在人群里一目了然。谁都能发现那个满怀心事的年轻人,正踽踽独行于四季中最萧索的秋天。
“该上车了。”司机戴上墨镜对我说。
车继续驶在高速公路上。这几年,我一直在路上,沿途的风景也看过不少,但都没在我心里留下任何印象。我对在路上一直没什么兴趣,如果有可能,我宁愿久居一座城,哪都不去,那些美景美食对我都没有吸引力。我不明白人们对在路上兴致勃勃的原因,更不明白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途中所背负的躯壳即使千斤重,也阻挡不了他们对出游的热情。每逢节假日,大部分景区就会挤满从各地蜂拥而至的人群,这些人从遥远的地方赶来,坐上几个小时的飞机,数天的火车,只为了来看看这里的人们和他们所在地的人们有什么区别。抵达目的地后,他们失望地发现,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张嘴,而他们寄予厚望的景点,也被这些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张嘴的游人稀释了,什么都看不见,眼前灰蒙蒙一片,就像一只小虫掉到布满灰尘的挡风玻璃上。
但很多时候,即使自己不愿意,生活也会逼迫你上路。你会腻烦一座城,腻烦城中的人和建筑,你想换个环境,起码在去往别处的途中,你的心情是保持愉悦的,即使出行的意义只剩下这短短几分钟的快乐,在你看来,也比继续呆在城市好。
为了这短暂的快乐,我又踏上了去别处的路途。多年来,这样的轨迹像恒星运行,从没改变,偶尔偏离轨道,也会被意外这只刺猬刺伤之后重归正途。我的心情像多棱镜般,折射出一道酝酿中的彩虹。每个镜面都代表一种心情,每个心情都象征一道颜色,只不过现在我颠簸在狭窄的车内,呈现给外界,给自己的,刚好置于灰色。
车窗外是低矮的树丛,几间小屋点缀其间。有人在翻土,几个动作来回重复,平整的土地很快被锄头掀翻,像一只硕大的土拨鼠用脊背拱起土,再用利齿把泥土细嚼慢咽,待到适合植物生长之时,锄头被放回了屋角。留存在田园的是几垄新翻的泥土,鳄鱼的鳞片在阳光下闪耀着微光。
司机一路都不说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很佩服他,他能分清这些纵横交错的公路,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开车上路比织毛衣困难,即使有指示牌这个织衣说明书。这些司机就像一只蜘蛛,在这些一如二维码般混乱的网里,非但没有迷失,还把我们这些乘客送到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想到这里,我眼含笑意地瞥了他一眼,只不过这只蜘蛛太严肃了,没有给我任何回应,还是专注地望着前方歧路横生的高速公路。他们也要非常小心,非常认真才能不出错,此刻我在心中默默地为他颁了一纸奖状。
还在城市的时候,我的同事领我去了一回迷宫。铸造迷宫的铁墙将近一人高,当然对我来说,不止一人高,对我同事来说,一人高未满。他是北方人,生来高大。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错综复杂的迷宫,而是迷宫中央的观灯亭,传说每年元宵或中秋,皇帝会命宫女举着花灯闯迷宫,谁第一个顺利到达正在俯瞰她们的皇帝身边,谁就会在当晚沐浴到皇帝的雨露。皇帝一般站在观灯亭,看着脚下宫女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会享受到一种类似小孩吃到糖的喜悦,这种喜悦是对他久居深宫的一种补偿。
我们置身在迷宫中,他走得比较快,我落在他后面,很快我就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了,可是他却看不见在铁墙内左支右绌的我。我已经迷路了,只能尽量昂起身用目光追寻他越来越快移动的脑袋。虽然有指引,但那些墙壁就像鱼肠一样,不是相通的,而是设置了很多障碍。我在迷宫里,头一回碰壁这么多。等到最后的时候,我已经看不见他了,而是听到了一阵震耳的笑声,他已经站在观灯亭上了,俯视着我,看着我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不知路在何方。
在暗夜里,他用发光的手机屏幕为我指示方向,经过无数次失败之后,我终于和他站在了一起,并肩。我用手擦拭脸上的汗水,享受着俯瞰迷宫的喜悦。迷宫在我们脚下,像极了二维码,这些二维码出现在无数商品包装袋中,经无数小贩的嘴吆喝出来,经常让我生出一种购物堪比乱麻的错乱感。那天晚上,我终于可以正视迷宫了,之后我也可以在经过那些嚷嚷着“扫一扫”的人们身边时,停留下来,和其他人一样,像能捡到多大便宜似的掏出手机,让这些二维码和我的手机打个照面,从此以后,我所需的物品就和它们关联上了。
然而,我到底还是认不清路。
“你怎么一个人?”司机终于说话了。
我没有回答他,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学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很多人都对我至今一个人感到很奇怪,在他们看来,一个人大概算一种病,一种可大可小的病,在家人看来,这种病无药可医,只有找到另一半才能自行痊愈,在朋友看来,这种病无关痛痒,顶多关乎一个男人的自尊。但对我来说,这真的不算病,我既不需要另一半,男人那脆弱又好笑的尊严我也不在乎。
“一个人比较舒服。”我说。
司机点了点头,好像赞同我的看法,“就快到了,你为什么去翡翠岛?”
“翡翠岛远离陆地,在大海漂泊,就像一个人。”我说。
司机笑了。
我们在进岛的路上看到孔明灯绽放。天已经黑了,天上没有星星,只有人为的孔明灯飘在半空,让还没下车的我们依旧可以看清路旁的指示牌——阿那亚,1km。
很可惜,这个充满希腊神话般色彩的地名与诸神无关,只是一个度假村,仅仅是一个度假村而已。而此时驶过的这座桥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茹荷桥,同样无关上古神话,只是一座桥,一座在海边渐渐腐烂的栈桥。车胎碾过,发出饱经风霜的咳嗽声。我们循着孔明灯的亮光,抵达了海中央的翡翠岛。
我们在黑夜里看不清岛屿的轮廓,远眺海面,只有几艘还未进港的渔船的帆,在模糊的夜色中发出达达似的发动机响声。司机把我送到屋旁,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木屋,之后花了我半天的时间修葺,才将将可以住人。司机看了我一眼,无法确定我真的要住在这座荒凉的岛屿。岛上什么都没有,唯一的生活超市,还在几公里以外的进岛小道旁。
我从他手里接过我的行李,司机看了一眼地上放的书柜等物品,矮身钻进了车,开动发动机,车灯在夜幕中渐渐地熄了,我与岛屿重新陷入了无垠的黑暗中。天上的孔明灯飞得很高,烛火闪烁,隐隐像一只身陷囹圄的飞蛾。
第二天,我醒来时,打开窗看到有人在沙滩上踢球,几辆 JEEP 在沙地上打滑,旋起一阵风沙,车辙印在沙土中凹凸分明。各种垃圾堆满了涨潮的海滩,浸泡在水中,吐着白色的泡沫。这里的海没有天空的蓝,只有阴天的灰,说是海,其实更像一瓢刚洗完碗筷的池水。
好几次,我想去海边,但不作美的天公每次都让我打消此念。我只好躺在还未修葺完毕的木屋内看书。等到夜晚来临,我点燃从远处小树林里捡来的木柴,小树林很多朽木,被海水泡得发白,白蚁在里面打穴,搬运的时候,需要敲打朽木,让白蚁落尽。当火燃起来,这些朽木很快会被火焰吞噬。海滩边还有篝火的灰烬,像被灼伤的一块皮肤。
这样过了几天,我感到百无聊赖,我已经备好了泳衣泳裤泳帽,就等天放晴,下海畅游一番了。这些游泳必备品还是我同事送我的,就像他送我梅西睡枕一样,我事先也不知道。
他告诉我说,躺下来这个世界会比较不一样。
当我躺在公司的凳子上时,我知道这个世界会比较不一样,我看不到人们的面容,只能看到他们的大腿小腿,让我像误入了丛林深处。他让我去尝试游泳,只有躺在水面,才能看见站着时看不见的景物。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走出泳池,换上了正装,只有头发还湿漉漉的,露出了他锃亮的额头。我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点点头。只是他永远不会想到,我始终没去游泳池游泳,而是去了远离城市几千公里之外的翡翠岛。
那段时间,我一直想去翡翠岛看看,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和上头说。同事送给我泳衣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徘徊在上头办公室门口。我还没找到离职的借口。上头在百叶窗内发现了我,招手叫我进去。我迟疑着开了口。上头微微一笑,说现在刚好是审片淡季,出去走走也好。就这样,我获得了为期一周的假期。
可是,现在假期快结束了,我还没去海边好好地看一看,我不想让这次翡翠岛之行被天气破坏。然而不管我多着急,天空还是没有放晴的预兆,还是黑着一张脸,好像时刻会从紧锁的眉头挤出水来似的。我只好躺在屋内的木板上,听海风穿过屋檐的声音。好在中午的时候,天终于放晴了,我穿上泳衣,戴上泳帽,走在足迹慢慢变少的沙滩,望着发黑的海水,站了很久,始终不敢下去。我无数次在下班后站在湛蓝的游泳池边,望着发蓝的池水,站了很久,始终不敢下去。小时候我也是游泳的一把好手,数米高的悬崖一跃而下,迸射起朵朵水花,可是突然有一天,我被飘忽而至的大水冲到了下游,如果不是有人用一把锄头把我拉上岸,也许我早就不在了。从此,我一见到水就鼻腔发酸,两耳嗡声作响。我不会游泳了。
我绕道去远处的生活超市。那里有帐篷兜售。既然我始终无法亲近海水,总可以露营在沙滩,尽可能拉近与海水的距离。我知道海洋深处,是一个五彩的世界。我曾经在无数影片中看过海底世界,那些扇贝,珊瑚,鱼类在海底组成了一个秩序分明的社会。而且,海洋远比陆地广袤,生活在里面,应该不会感到拥挤。
退潮的海滩躺着各种颜色的贝壳,泥沙里有许多细小的眼,那是某些浮游动物逃生的窟,远处海鸥带来一团白云,海面作业的渔船在朦胧中像梦一样遥远。超市老板给了我一个单人帐篷,还问我会不会搭,我说有说明书问题就不大。走出超市后,我才发现墙上到处是宾馆、海鲜的信息,几间残垣断壁屹立在海边,像默默守卫海洋的使者。
当天晚上——距离假期只剩最后一天,我没住在那座木屋里,而是在沙滩上把帐篷搭起。搭帐篷不太容易,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搞清楚那两根铁杆的作用,花了更多的时间学会分辨帐篷的正面和反面,还与越来越大的海风搏击了很久,才让帐篷竖立在风中,不至于被吹倒。
帐篷搭好后,天也黑了。我在大雨到来之前钻了进去,刚眯上眼睛,帐篷就被兜头一浇,雨降下来了,落在帐篷上,像大火燃烧森林的声音。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在这个酷似翡翠的翡翠岛上,我在帐篷里听雨,外面蛙声叫了一夜。不过,明天我始终是要回去的。
雨越下越大,我感受到帐篷越来越矮,越来越吃重,帐篷顶端就快接近我躺着的脸了,像被千斤坠压着,喘不了气。我掏出之前为避免进沙装入塑料袋里的手机,拨打求援电话,可是信号断了,潮水已经漫上来了。我终于在躺着时真正发现这个世界的不同之处了。
“我觉得这部电影的结尾太悲观了,没必要让主角以这种方式死去。”同事看完电影说,“而且他已经离开城市了,结尾应该光明点。”
“我不赞同你的看法,我觉得很好,影片结尾已经说了,第二天他又要回到城市,他的假期结束了,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他永远离开城市。”我说,“而且我觉得他并不想死,只不过当死亡真的来临之后,他已经无从选择了。”
我们第一次为一部电影的情节相持不下。最后他生气地摔门而去,我耸耸肩膀,走出公司,准备把谋划已久的出游计划付诸行动,最好是去往一座岛。
林为攀,青年作家,编剧,福建上杭人,现居北京。出版有长篇小说《追随他的记忆》、《万物春生》等。
如果一个人无法融于周围世界,或者一个人无法认同自己,那么他会陷入难以自处的境地。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接受了这一切——他接受无法融于周围世界,他也接受自己无法认同自己。这很像是一种悖谬的姿态。
这篇小说以轻逸、懒散的笔法,写着没什么故事的故事,一个人想要逃离城市去一座海岛,但到接近末了,文中出现了矛盾,他带着全部家当搬去海岛,但其实只准备度七天假。这个矛盾出现之后,逃往一个小岛安居的白日梦迅速出现了漏洞,主人公回到了现实中。
但这些似乎都不重要,度假也好,辞职也罢,逃离也好,认命也罢,孤岛也好,城市也罢,真实也好,梦幻(电影)也罢,主人公已经接受了一切。既然什么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那么(很奇怪)什么都可以接受。这种既柔顺又无奈的姿态,不是“垮掉”,而是如标题所示的——“躺”。(特约编辑:朱岳)
题图原图来自:Daria Zaseda on i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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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路(King’s Road)是位于伦敦切尔西地区的一条东西方向的道路。
1960 年代,这里是英国反文化的中心地带,并催生了风靡伦敦乃至世界的摩德风(Mod),迷你裙之母 Mary Quant 1955 年在这里开设了她的第一家店铺 Bazaar。
20 世纪 70 年代,国王路一度成为朋克文化的聚集地,也是西太后 Vivienne Westwood 和性手枪乐队经理 Malcolm McLaren 的活动场所。
这样一条商业街如今正面临大规模的重建,涵盖零售、餐饮和公共区域,试图改变这里被手机店、快时尚和平庸餐厅占领的局面。如何向年轻的伦敦人展现国王路的文化,同时把它带到数字时代于是成了一个问题。
总部位于瑞士苏黎世的创意机构 Winkreative 接下了这个任务,并推出了一个拥有全新视觉形象的网站,帮助这条富有魅力的街道和如今伦敦那些可能更酷、更年轻的购物中心竞争。
创意团队追溯到国王路最早诞生的时间,它作为 17 世纪查理二世的一条私人道路,后者喜欢用 King Rex 的拉丁文缩写 R 签署其所有往来信件。KR 于是成了国王路新的手写会标之一——因为在几个世纪前,人们必须持有国王写着批示的文书才被允许走到这里来。
随着零售商业的竞争愈发激烈,一条马路也有自己的品牌形象已经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想想日本那些成功的商业区,比如拥有流线型长椅的表参道)。国王路的问题在于它有太多的历史建筑,难以进行大规模的硬件改造,各种物料的平面设计则多少弥补了它如今缺乏的现代气质。
“我们希望标识清晰,但同时动态有趣。” Winkreative 的创意总监 Maurus Fraser 接受《创意评论》的采访时说,“我们将字标分开,围绕在字母 S 上。一些宣传页的标题设计也用了相同的方法,赋予视觉系统以持续运动的感觉。”
居住在伦敦的美国摄影师 Alexander Coggin 则为国王路拍摄了一系列图片,捕捉了国王路上生活的人们的一些片段;另一名插画艺术家 Alice Meteignier 则创作了一些简洁优雅的图片来概述国王路的历史。
题图来自 King's ro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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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 BBC 的消息,孟加拉国一位 19 岁的女孩在学校遭遇校长性骚扰后去警察局报案,最终却因为指控校长而被火烧死。
这个女孩叫做 Nusrat Jahan Rafi,在孟加拉国首都达卡 Feni 小镇的一所穆斯林学校上学。她说,3 月 27 日,校长叫她去了办公室并开始摸她。她在仓皇之下跑了出去。
与因为担心蒙羞而在性骚扰中选择沉默的女性不同,Nusrat 不仅说出了自己的遭遇,还去警察局报了案。
报案的过程中,当地警察局的一位警察用手机拍下了她描述性骚扰的过程。视频中可以看到,Nusrat 试着用手遮住脸,而警察让她把手拿下来,还说这不是什么大事。
报案后,警方逮捕了校长。一群人因此上街抗议,要求释放校长。同时,人们开始怪罪 Nusrat。
4 月 6 日,也就是报案后的第 11 天,Nusrat 去学校参加期末考试。Nusrat 的哥哥 Mahmudul Hasan Noman 表示,自己想陪妹妹进学校但是被阻止了。“如果我没有被阻止,这件事就不会发生在我妹妹身上。”
按照 Nusrat 死前的说法,一名女同学对她说她的朋友正在被打,并把她带到学校屋顶。Nusrat 上了屋顶后,四五个穿着罩袍的人把她围了起来,要求她撤销对校长的指控。当 Nusrat 拒绝后,他们就放火烧她。
根据警察局长 Banaj Kumar Majumder 的说法,他们试图把这件事弄得看上去像是 Nusrat 要自杀。不过,在他们逃离现场后,Nusrat 被救了出来,她也因此得以在去世前描述她的遭遇。
“一个凶手用手按住她的头,所以煤油没有倒在头上,因此她的头部没有烧伤。”Banaj Kumar Majumder 向 BBC 表示。
Nusrat 全身 80% 的地方被烧伤,由于当地的医院无法治疗这样的伤势,工作人员把 Nusrat 送往达卡医学院。在救护车里,Nusrat 用哥哥的手机录了一段声明:“老师摸了我,我将与犯罪行为战斗到最后一口气。”她还指认了一些在学校屋顶上攻击她的人。
4 月 10 日,Nusrat 去世。数以千计的人出席了她的葬礼。
警方逮捕了 15 人,其中七人涉嫌谋杀,两个人组织了要求释放校长的抗议。校长仍然在拘留中。拍摄 Nusrat 报案过程的警察被转移到了其他部门。
Nusrat 的死激起了很多人的愤怒,人们纷纷通过社交媒体表达对性骚扰的担忧和愤慨。“我愿意为我的女儿付出一切,但现在我感到害怕,在这个国家生下女孩意味着一辈子的恐惧和担忧。”一个人在 Facebook 上写道。
根据女权公益组织 Bangladesh Mahila Parishad 的说法,2018 年,孟加拉国发生了 940 起强奸案。研究人员表示实际的数字还要更高。受害者一旦举报,往往会面临更多的骚扰,这让很多人选择沉默,也让施害者变本加厉。
2009 年,孟加拉国的最高法院通过了一项法令,让所有教育机构建立反性骚扰小组,遭遇性骚扰的学生可以有地方投诉。不过很少学校主动实施。现在活动人士要求学校实施命令,并将其写入法律。
达卡大学的教授 Kaberi Gayen 说:“这件事情让我们感到震惊,但正如我们过去所看到的,这样的事件迟早会被遗忘。我认为这之后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我们必须看看正义是否能得到伸张。变化必须发生,无论是心理层面还是法律方面。学校应该在学生孩童时期就提高他们对性骚扰的意识。当涉及到性骚扰时,他们必须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题图来自:豆瓣电影《嘉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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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表情包、创作病毒流行语和笑话等 meme 算是一份工作吗?如果只是一种偶尔为之的创作,那可以算作是兴趣。但如果是长期持续稳定地产出,那么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一种职业,类似专业段子手。
若是算作职业,那么就必须要有权益保障。而现在,据《大西洋月刊》说,Instagram 上的 meme 人正在组建一个工会,IG Meme Union ( ID 是 IG Meme Union Local 69-420)。
虽然这个组织还没有得到美国国家劳动关系委员会的认可,但它已经开始承担传统工会的角色了。
作为一个 meme 人的组织,它的成立公告也显得很 meme ,严肃中不失活泼,体现了“守望相助”的感觉。公告称,组织成立的初衷是当 Instagram 对各位 meme 人的账号做出了不公平的处理时,可以凭借组织的力量一起维权。想要参加这个工会的 meme 人只需要在线填一张表格就可以了。
工会组委会代表保罗·普林多告诉《大西洋月刊》,他们认为他们制作的 meme 为 Instagram 带来了人气流量以及收入,但他们自己却毫无工作保障。
对于创作者来说,平台就是一个帮助扩大影响力的传播途径,但同时也是一个不稳定的风险因素。因为它随时就可能被封号、限流、屏蔽或者遭到侵权。个人的力量比较单薄,而专业的组织往往处理起来更有优势。这便是这个公会成立的初衷。
据说这也和 Instagram 的投诉程序非常低效有关。被侵权的 meme 人通常只能填表,处理结果不尽如人意也很难上诉。这才使得有人觉得必须凝聚起一股更大的力量和这家巨头协商。
meme 产业虽然越来越发达,头部创作者也许能够积累几百万的粉丝,但总的来说还是缺乏传统行业的工作保护。
《大西洋月刊》说,Instagram、Facebook、YouTube 和其他社交平台都会通过广告等方式将用户创作的内容货币化,但用户却不会收到相应回报。
虽然 meme 人为互联网带去了欢声笑语、引领了潮流文化,但现实处境中,他们的个人保障却十分脆弱。
题图来自 giphy
#Meme 是《好奇心日报(www.qdaily.com)》 2018 年 9 月上线的新栏目。
“Meme” ( /miːm/ ), “ 梗 ” 、 “ 包袱 ” 、 “ 表情包 ” 的意思。我们用它来记录一些文化现象,有些事情光记录下来就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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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停申报 2 个月后,国内 4 月 22 日开始重新受理游戏版号申请,要求也会更严。
据第三方游戏运营和版号代办理公司艺忛出版,一周前,国家新闻出版署向各地方出版主管部门下发了关于重新开放游戏产品版号申请受理的通知。除重新接受游戏申请材料外,2018 年 7 月至 2019 年 2 月期间申请了版号但未收到受理通知的游戏,也要重新提交申报材料。
在下发通知的同时,国家新闻出版署还组织各地方出版主管部门召开了全国游戏管理工作专题会议,谈了游戏版号受理的新要求和规则,主要包括:
艺忛出版在昨日发布关于上述版号新要求的消息后,于今日删除了文章,不过微博名为“游戏版号楠柏湾”的用户也在一周前发布了类似的内容。
一家独立游戏公司对《好奇心日报(www.qdaily.com)》表示,由于棋牌类游戏涉黑涉赌较多,今年确实不批了。
据第三方游戏研究公司 Niko Partners,今年中国一季度版号开始发放以来,共有 795 个游戏获得新版号,这些游戏中没有一个是棋牌类游戏,而去年一季度共审批通过了 962 款棋牌类游戏,占审批总数的近 50%。
小程序中原本由个人开发、只靠广告赚钱的游戏不需要申请游戏版号,现在则可能统一需要版号才可以上线运营。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游戏版号限制审批影响了国内相当一部分游戏游戏公司的业绩。《好奇心日报(www.qdaily.com)》整理了 20 家国内最主要游戏公司的 2018 年业绩快报,包括腾讯、网易、完美世界、三七互娱、宝通科技等,其中利润增长为正的公司只有 6 家。
题图: Unicorns Abound on Visual hu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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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革命大街上的女孩” Vida Movahed 被判刑了。尽管其辩护律师向美联社透露,她被列上了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特赦名单,但特赦的官方消息还没有放出。
2017 年 12 月 27 日,一张拍摄于德黑兰街头的照片在伊朗国内外的媒体广泛流传。照片中,一位女子站在伊朗革命广场(Enghelab square)的邮筒,把白色的头巾捆绑在木棒上,沉默地挥舞着。
她在一个小时后被警方逮捕,但她的影像已经传遍了伊朗的社交网络。伊朗网络用户与官方均确认,她是 Vida Movahed,其时 31 岁,是 20 月大的婴儿的母亲。
图 / 社交网络
2017 年 12 月,伊朗刚刚开始一阵由经济问题引起的政治抗议。不过人们很快意识到,她声援的是该年 6 月兴起的“白色星期三”运动。这场线上运动由社会活动家马西·阿里内加(Masih Alinejad )发起,邀请伊朗男人、女人穿上违背教法常规的白色头巾,以抗议伊朗针对女性的头巾法令。
伊朗在 1979 年的伊斯兰革命之后,变成了政教合一的国家。道德警察会在道路上巡查,若发现不遵从规定佩戴头巾的女性,可处以 500,000 伊朗里亚尔(约合人民币 80 元)的罚款或最高两个月的监禁。
正是在纪念伊朗伊斯兰革命的这条大街, Vida Movahed 挥舞头巾抗议法令。她也引起了一轮“革命”。2017 年 12 月她失踪后,伊朗人民在线上以标签“她在哪里?”声援她。在她之后,又有女性在同一个地点、同一个邮筒上抗议。模仿 Vida 行径的女性陆续有来,她们的图像在“革命大街上的女孩们”的标签下广传于网络。伊朗官方后来甚至改建了这个邮筒,以防有人再站在上面。
被改建的邮筒,图/ 维基百科
2018 年 1 月,Vida Movahed 取保释放。在该年 10 月,她又一次站在了德黑兰革命广场顶上,挥舞彩色气球表达抗议。这是她这次被判刑的事由。根据官方的伊朗伊斯兰共和国通讯社(IRNA)的消息,她因“通过摘下面纱鼓励公众腐化与色情交易(corruption and prostitution)”而被判入狱一年。审判早在 3 月 2 日就已完成,只是伊通社近日才公布了结果。
近年伊朗官方针对头巾法令,在态度与行动上都有所松动。2017 年 12 月 28日,伊朗警方表态将不再拘捕违反伊斯兰教着装规范的女性。备受期待的改革派总统鲁哈尼,也曾在 2018 年 2 月释放一份调查报告,指出近半数伊朗国民认为头巾是私人问题,无需政府插手。分析人士指鲁哈尼这是在表达对伊朗强硬的司法系统的反对。
尽管如此,在对头巾法令的系列抗议中,已经有约 29 位女性被捕。警方不再拘捕也不意味着惩罚的免去,警察与司法系统中仍有大量保守人士,违反法令的女性需要学习宗教课程,多次触犯法令的女性依照法律仍可能被捕。 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曾在 2018 年国际妇女节时表态,头巾是一种保护而非限制,女性应该安于本分。
Vida Movahed 的辩护律师透露, 哈梅内伊已将 Vida Movahed 列入特赦名单,然而释放的程序仍在进行中。特赦一般与特殊节庆有关,如今年 2 月的特赦令是为了纪念伊斯兰革命的 40 周年、2018 年 11 月特赦 1000 多位囚犯的命令是为了纪念穆罕默德诞辰。 因此这次特赦很难说明哈梅内伊对头巾法令的态度有所改变。
题图:Twit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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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下来就为了不停地工作的吗?
想要过好的生活一定要通过拼命挣钱来实现吗?
为什么我们非得要大的房子、买那么贵的沙发?为什么在家里吃饭要配精致的器皿和酒杯?
为什么人一定要变得更高更快更强啊?
无效率青年通常诞生于这样的一连串疑问。以及一系列绝望:
“早上 7 点起床,7 点半出门,9 点才到公司,晚上常规加班到 9 点,回到家基本是深夜,养猫养狗都不敢,怕自己都养不好,别提养孩子了。”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忙碌不堪却没太大成长,找不到自我价值的认同,工资也低得可怜。”
“担心 5 年后还在做同样的事情。想辞职又怕找不到更好的公司,时刻处在想辞不辞的状态,一边摸鱼一边内疚。”
“想要休息,又害怕休息,厌恶忙碌,又希望忙碌。”
明明工作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的工具,现在自己却成了工作的工具;明明钱是为了能更方便生活,现在生活就是为了挣更多钱;明明上班是为了更好的休闲,现在休息日只够恢复劳动力,好进入下一周的工作。偶然看到监狱的囚犯作息表,从起床到睡觉,几点打卡集合几点开饭几点解散,四舍五入和自己每天的生活也没差。老板画的饼完全不相信,但是自己不偶尔给自己打点鸡血,就会陷入深刻的自我怀疑。一切都指向某个“也许会更好”的未来,现在多看几本书一万个小时后一定会成为有智慧有见识的人;现在坚持健身未来就能在六块腹肌上下黑白棋;只要我合理理财投资自己,就能搭乘下一个风口,摆脱枯燥乏味的工作。现在做的所有事都是为“未来”做准备的,「现在」只是通往「未来」的工具,「现在」永远在准备,永远让人不满意。
你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科技进步了,人类本应该可以把活分担给技术,省下时间来惬意地生活,现在反而连朝九晚五都保不住。你看到社会蓬勃发展,自己却对工作和职业发展越来越没有动力,充满迷茫,看不到希望。
就像你说不清「人类开始直立行走,究竟是解放了双手还是束缚了双脚」一样,你对自己工作生活消费娱乐都开始抱有不信任。
这种对“凡事都追求高效、以忙为荣、劳动至上”观念的不信任,诞生了一批“无效率青年”。无效率并非低效率,只是不再以效率为行事标准。他们认清自己是个废柴的事实,认为收获幸福的途径,不在于把自己从废柴变成精英然后收获快乐,而是以废柴的身份努力找出快乐活下去。
三浦展在《下流社会》里谈到,“为什么人类要不断攀登险峰?是因为期待着险峰之巅有令人惊奇的美景。倘若已经攀登至七成的高度,并且明知险峰之巅根本没有什么美景,而七成高度的地方却是山花烂漫,乱云飞渡,美不胜收,那么谁也不愿花费气力去攀登峰顶的。下流阶层的不求上进就跟登山是一个道理。”贫富差距加大、阶级固化、不愁吃穿但可支配的金钱和时间都在减少、压力和焦虑堆积信心低落。日本人热情低下,主观上不愿意「向上层阶级流动」,中国人想「向上」但力不能及,中日都出现了部分「下流阶层」人群。
和三浦展描述的「对全盘人生热情低下」的下流社会、社交网络流行的有怯懦的自我防御嫌疑的「佛系青年」、靠打零工攒钱玩游戏得过且过的“三和大神型”飞特族(Freeter),或是不升学不就业不进修终日无所事事的尼特族(NEET)不同,这里要谈论的“无效率青年”,是指仍然抱有追求幸福的动力,但不执著于既定的更好生活,而转寻求个人更好生活的一群人。所谓更好的生活,就是用更贵、更新、更独特、更先进的消费升级型“理想生活”,基于攀比的更优雅、更有气质、更具艺术感、更高职位、更有钱。而追求个人更好的生活,不在于不断赚取那些权威的符号来为自己背书,或是自顾自地「做自己,以自己的方式生活」,而是「以个体的身份跟外界发生更深的连接」。
为了讨论这句颇有些鸡汤味的口号,我们试着从吃穿、工作、娱乐、恋爱几个方面展现无效率青年都是如何尝试摆脱文章开头困境的。
个体心理学里认为,困扰我们的焦虑大部分来自于自循环的情绪,即「对焦虑的焦虑」。晚上睡不着,晚点再睡就行了,可一旦我们意识到「我是不是失眠了」,那很可能就会因为「失眠」这个念头而真的整宿辗转难眠。
无效率青年并非不再关心饮食健康,他们也会通过研究健康食谱、运动锻炼来减少去医院的可能。只是他们认为,自我保护意识太强就没法坦然享受美食。 如果“无拘无束地吃炸鸡变成心怀愧疚地吃炸鸡”、“大开大合吃火锅变成昧着良心吃火锅”,喝可乐得配俩红枣、威士忌得兑枸杞,吃啥都得忧心忡忡心酸卡路里,倒不如“吃喜欢的东西,过短命的人生”。
和如何欣赏古典音乐、艺术作品一样,所谓自己和食物的关系,既选择符合自己口味和营养的食材,也会试着去尝试了解背后复杂的吃法和做法。努力一下发现太麻烦,就停留在好听/好看/好吃,也没什么问题。
但和朋友吃饭,比起去那些需要精心打扮、用餐时得小声说话的精致意大利西餐厅,模仿优雅名媛喝难喝却格调高雅的葡萄酒,无效率青年更愿意选择价格便宜、能大声喧哗嬉闹的廉价小酒馆。如果高级法式料理店并没有比东北烧烤吃起来更开心,无效率青年就不会为了撑场面请朋友去。
三浦展在《第四消费时代》里把日本分成四个消费时期:
第一消费时代:西式商业社会逐步形成,开始有百货公司、电灯、写字楼;
第二消费时代:日本迎来经济大发展,家用电器开始批量生产,人们想要大众化、标准化的产品,东西越大越好,比别人有更大的房更大的车更大的彩电就更幸福;
第三消费时代:人们追求个性,对标准化量产化的东西嗤之以鼻,希望购买特色商品来体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不同场合要穿不同衣服配不同鞋戴不同表;
第四消费时代:消费的主力大多生长的家里「该有的都有了」,人们对用物质来填补欲望的兴趣更弱,认为和别人产生联系比买买买来得更快乐,更倾向于用各种美好的体验填补内心的空虚。
按照三浦展的分法,中国的年轻人大多处于第三消费时代,人们用消费来表达自己的与众不同。人和人之间的差异仅仅在于买什么品牌的商品。撞衫装包、隔天穿相同的衣服都会让人皱眉。
一个问题是,我们为什么不能跟别人一样?
当我们用攀比的视角肯定这个品牌否定那个品牌时,我们额外建起了一座把他人隔开的品牌墙,个性化的需求反而引发人与人之间的隔阂。
无效率青年不会放弃对穿得好看的追求,但比起更介意别人看到怎样的自己,对于好看这件事,他们更愿意从让自己舒适愉悦出发。无效率青年追求和衣服平等共处的状态,把衣服当做身体的延伸,既不是衣服的主人,也不会被衣服绑架。不买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衣服(不论是价格还是品性)。比如花 3 个月工资买一个三宅一生包,上地铁怕被挤出门玩怕磕坏背上班担心太惹眼去聚会又糟心撞包。
无效率青年希望和衣服相处起来轻松愉快,自己能作为衣架帮助衣服展示出它的质感,衣服也能成为装饰帮助自己扬长避短。
不用品牌鄙视链来挑选衣服,看到喜欢的衣服就买一打,并不以每天穿相同的衣服为耻,也不会觉得一身优衣库有啥不对劲。
无效率青年对努力奋斗的人抱有很高的敬佩心,那些每周 6 天每天工作 12 小时的人给别人带来了很大便利,但是劳动至上的生活方式不是无效率青年的追求。“以最低限度的工作维持闲暇生活”才是他们的选择。无效率青年并不从“建功立业”里体现自我价值,放弃了通过拼命地挣钱来实现幸福。
不论是选择自由职业还是打零工,无效率青年一边提高自己的工作技能,一边把注意力转向「如何通过廉价或免费的商品,创造出‘高级’的生活方式」的贫穷但充实的生活方式。
他们并不是反对消费主义,只是不希望自己的人生被消费主义淹没。和直到死的一刻也要储蓄的上一辈不同,他们没有刻意节省开支,若是压抑自己的欲望,节约就没有意义。
无效率青年认为,所谓的追求个性,更多的是品牌的个性,只要能上网,各路博主会为你准备好各款有格调的选择,拥有一样独特的东西再也不能体现你的眼光和品味。仅仅是买到更新更贵更稀有的东西,来吸引别人的目光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但是仅仅依靠消费,永远也抵消不了商家源源不断地为你创造出来的新欲望。与其把钱花在没完没了的攀比上,不如用钱买体验买「美好的时光」。这种消费观在三浦展的《第四消费时代》里有详细的描述。年轻人开始从物质以外的地方寻求幸福感。不在意品牌,更注重平价、高品质。比起用买买买来获得满足感,更倾向于旅游、社交等体验式消费。如今还觉得没钱买奢侈品生活就不够好,恐怕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人。
嘴上说不想相亲,却偷偷向什么拯救大龄二次猿、一周 CP 投了稿(并附上:是我的一个朋友,不是我)。有人来搭讪又总是嫌聊天麻烦高冷处理。每个月都在「好想谈恋爱」和「还是单身好」之间来回拉扯八百个回合。挑选伴侣最看中的品质是「对待服务员的态度是否友善」。遇到看对眼的,主张顺其自然,留足够的时间让感情发酵。不追求爱情要像钻石一样恒久不变,十分重视他人的感受,在意彼此之间的关系和距离。两个人在一起挺好,一个人也不错。
在相处的过程里,无效率青年在感情中并不追求所谓的「结果」。是否是「情侣」,是否是「夫妻」,无效率青年并不专注在这些名分上的命名,「小三、一夜情、出轨」这些词并不适用于无效率青年的感情。
那些由聪明人想出的规则,真理、哲学、信仰、神灵、道德、公式,他们并不依照这些来作为行动的依据。关心他人,追求惬意的心情,才是他们注意力集中的地方。比如「不出轨并不是因为出轨是件违背道德的事,而是因为出轨的话,妻子会十分伤心。」
他们并不追求精确的传达作为沟通方式,也并不急着为人和人之间的好感下定义。他们不会考虑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待和这个人的相见对自己有什么意义,对未来的自己是否有利,也不会觉得,反正以后还会再见,今天差不多就得了。 他们珍视当下相处的每一瞬间,即便恋情结束,他们通常也不知道怎么分手,「凭感觉这段恋情已经差不多走到尽头了,反正迟早要结束的话,就顺其自然吧,用不着自己去主动加快分手吧。」
题图、插图来自:郑舒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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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愿意相信民众,特别是年轻人,会被 StickLit 吸引,因为他们并不厌世。他们仍然相信一支笔可以改变世界。而我们愿意推动这样的事情发生。
印度自由作家 Manoj Pandey
一副张贴在印度城市班加罗尔街头的海报上印的不是商业广告,而是一段布克奖得主萨曼·拉什迪(Salman Rushdie)在一场讲座中的讲话:“没有作者真的想要谈论审查。作家想要谈论的是创作,而审查是反创作的、负能量的、没有创造力的、莫须有的,或者用汤姆·斯托帕德(Tom Stoppard)对死亡的描述来说就是‘存在的不存在’。”
这幅海报是由印度作家和艺术家发起的一项名为 StickLit 的运动的产物之一。StickLit 试图通过在街头张贴印有诗句或者文学作品摘选的贴纸、海报和壁纸拉近优秀的文艺作品和普通民众之间的距离,在千篇一律的街头商业广告中创造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我们改变这种(视觉)体验,为路人创造一种全新的、令人耳目一新的选择——这不仅仅是为了兜售某种东西而做出的改变,”活动的发起人之一、生活在大吉岭的 32 岁自由作家 Manoj Pandey 说。
自 2017 年在班加罗尔和德里开始这项活动之后,现在 StickLit 已经传遍了整个印度,各个城市的志愿者把不同的贴纸贴在城市的街头巷尾或者商贩的餐车上。贴纸可以在 StickLit 的官网上获得,活动的组织者鼓励人们下载并自由使用,一起来创造这个“公共空间里最大的优秀文学库:一个对所有人免费的图书馆。”
活动的创办者希望人们根据不同的环境张贴内容不同的文本:例如在等候时间更长的火车站可以张贴诗,这样人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诗的意义;而在匆忙的街头则可以张贴更短的引文和摘选。
不仅如此,贴纸上的语言也有要求。除了通行的英语之外,贴纸上也会印上所在地的地方语种,例如在德里用印度语,在班加罗尔则会用坎纳达语。
文学作品的选择包罗万象,从拉什迪和前政府官员夏希·塔鲁尔(Shashi Tharoor)的作品到奥斯卡·王尔德和威廉·莎士比亚的经典名著,以及一些不那么有名气的年轻作家的作品。“我们用的许多素材中也包括有那些有追求的作家的作品,”Pandey 在接受《卫报》采访时说道,并表示这个项目开放作品提交。
“我们愿意相信民众,特别是年轻人,会被 StickLit 吸引,因为他们并不厌世。他们仍然相信一支笔可以改变世界。而我们愿意推动这样的事情发生。”Pandey 说。
题图来自:StickL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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戛纳电影节公布首批片单。 主竞赛单元 19 部作品包括贾木许《丧尸未逝》、奉俊昊《寄生虫》、阿莫多瓦《痛苦与荣耀》、 多兰新片《马蒂亚斯与马克西姆》等,唯一将角逐金棕榈的华语电影是刁亦男的《南方车站的聚会》。祖峰导演(兼主演)处女作《六欲天》、赵德胤导演《灼人秘密》两部华语片入围了一种关注单元。
漫威漫画 X 战警题材剧集《天赋异禀》被砍,FOX 宣布不续订第 3 季。 据称该剧有可能在迪士尼流媒体平台 Disney+ 复活,外媒表示还没有开始真正的商谈,只是有这个可能性。
法国喜剧《欢迎来北方 2》中国内地定档 5 月 10 日上映。 法国著名喜剧人丹尼·伯恩导演、主演,是 2008 大热喜剧《欢迎来北方》的系列续集,讲的则是一个全新故事,法国北部口音洗脑:巴黎知名设计师瓦伦汀形象高冷精英,一直默默掩饰自己是北部工人家庭出身的事实,但后来他遭遇车祸伤了大脑,醒来后失忆了,开始冒出家乡口音。
史蒂芬·金的短篇小说《休息站》(Rest Stop)将被改编成电影。 亚历克斯·罗斯·派瑞(《尘世女王》《她的气味》)执导并编写剧本。短篇小说讲述一个小说家在高速公路的休息站目睹了一起家庭暴力事件,这个神秘的作家匿名发表了文章,展现他个性的另一面,并投入行动。电影将讲述两个女人在高速公路休息站相遇后,人生出现了巨大转变。
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有望执导新片《The Ballad of Richard Jewell》。 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参与制片。电影讲述 1996 年亚特兰大奥运会期间,保安 Richard Jewell 从英雄变成嫌疑人的事件:Jewel 发现了一个装有管状炸弹的背包,他发出了警报,并帮助清理了该地区。然而炸弹还是被引爆了,造成一人死亡,多人受伤。Jewel 最初被誉为英雄,很快就成了头号嫌疑人。联邦调查局搜查了他的家两次,媒体把他描绘成一个超重的失败警察和妈宝男,他成了深夜笑料。Jewel 最终洗脱罪名,但他还是无法摆脱每况愈下的生活。
Netflix 成人动画剧集《Tuca& Bertie》发布正式预告,将于 5 月 3 日上线。 蒂凡妮·哈迪斯(《嗨翻姐妹行》)和黄阿丽配音 Tuca 和 Bertie,聚焦这两只 30 岁的鸟之间的友谊,它们住在同一栋楼,前者是只骄傲自大、无忧无虑的巨嘴鸟,后者是只焦虑、想入非非的鸣禽。
Twitch 仍是直播流量第一,YouTube 增速最快。 StreamLab 和 Newzoo 的联合报告显示,YouTube 直播的观众人数在 2019 年 Q1 已经达到 Twitch 的 24%。虽然差距巨大,但是前者在上个季度出现了 52% 的同期增长,远高于 Twitch 的 26%。被观看人数最多的三大游戏厂牌分别是 Epic Games、Riot 和 Valve。
腾讯并没有代理任天堂 Switch。在 18 日网传腾讯代理 Switch 的国内发行后,有媒体向广东省问哈和旅游厅求证,其市场管理处相关负责人介绍,腾讯科技所代理的并非游戏机,而是其中的B类主机游戏《新超级马力欧兄弟U 豪华版(体验版)》。此外,该负责人表示:“这款游戏最好在家玩,不适合在公共娱乐场合进行。”
莱蒂希娅·赖特 (《黑豹》《黑镜》)加盟新版《尼罗河上的惨案》。 她将饰演主要嫌疑人之一 Rosalie Otterbourne。该片改编自阿加莎·克里斯蒂经典小说,预计差不多九月末开拍,盖尔·加朵、艾米·汉莫、朱迪·科莫(《杀死伊芙》)也出演;系列上一部《新东方快车谋杀案》导演、主演肯尼斯·布拉纳确定回归,继续饰演大侦探波洛,并且执导。2020 年 10 月 2 日北美上映。
高晓松与优酷合作的《晓餐厅》将于 7 月底上线。 节目中高晓松将与嘉宾聊美食、电影和人生。高晓松之前与优酷合作了《晓说》,节目今年播出最后一季。
1 亿美元 ——电影《雷霆沙赞》北美票房破 1 亿美元。全球暂报 2.64 亿美元,包括中国内地最新为 2.8 亿人民币,上映第14 天。该片制作成本 1 亿美元。
197 亿美元——Newzoo 公布 2018 年全年上市公司游戏收入排名。腾讯连续六年蝉联第一,收入为 197 亿美元,占整个游戏市场总额的 15%,第二名索尼从去年的 101 亿增至 142 亿美元,增长率达到 40.5%,微软、苹果、动视、谷歌、网易、EA、任天堂和万代南梦宫分列 3-10 位。前 25 家公司总收入为 1073 亿美元,比 2017 年增长 16%,占整个市场收入的 80%;手机平台收入无明显变化,主机平台收入上涨 4%,PC 平台下降 3%。
题图为《南方车站的聚会》剧照,来自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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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A Cushion 是一款缓冲式坐垫。久坐不动是现在很多上班一族的工作方式,但是时间一长你的脊椎、颈部和尾骨可能多少都会遭遇不适感。
EVA Cushion 试图为任何座椅增加舒适感,它是一种功能性更强的产品,而不是美学设计的更新。它由柔韧的 EVA 泡沫制成,可将你的脊椎和尾骨调整到正确的位置,有助于提升尾骨或脊柱的末端,使其不会长时间靠在表面上引起疼痛感。垫子上的切口更进一步缓解脊柱压迫,帮助你可以保持更长时间的坐姿,不会产生压力。
更重要的是,EVA Cushion 便携易带,比如坐轮椅的老人或者残疾人,久坐的上班族,长时间驾驶的司机,或是去听音乐会或者演唱会,都可以带上它。按照设计师的说法,既然要坐很久,何不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呢。
目前,它在众筹网站 Kickstarter 的早鸟价是 39 美元,点击这里尝试购买。
夏天快到了,又到了可以随心吃冰淇淋冰棒的季节。但吃冰棒的时候总会遇到一个很尴尬的问题,就是还没吃完却快要融化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MUJI 今年在日本推出了一款创新产品,是个号称 30 分钟内不会融化的冰棒。
新推出的冰棒共有桃子凤梨、芒果两种口味可以选择,而冰棒之所以能够支撑 30 分钟的原因在于加入了从植物中萃取的多酚类,让制作冰棒的油脂、牛奶、水份等等能够紧密结合,较能抵挡炎热而不易快速融化。
这款 30 分钟不融化的冰棒已率先于 MUJI 的日本东京银座店铺开卖,后续将会在 4 月 27 日起开始在日本 60 间店铺开卖。
在今年的米兰设计周期间,瑞典设计工作室 Jangir Maddadi Design Bureau 展示了一把名为 Saddle 的椅子,它最初是为汉堡的一家咖啡馆、酒吧 Drilling 设计的,希望在不同的时节都能呈现极简主义的魅力,且持久耐用。
Saddle 椅由粉末涂层固体金属制成,配有软垫皮革饰面。Jangir Maddadi Design Bureau 认为,这是一款室内室外皆可使用,且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都很百搭的椅子,而不仅仅是用作餐厅的配套餐椅。
图片来源:Jangir Maddadi Design Bureau
英国照明品牌 Tala 设计了一套极简的氧化铝系列灯具,目标用户聚焦在如今的城市“游牧一族”,方便其租房搬家使用。
这个最新系列由插入式吊灯和台灯组成,由氧化铝制成,这是一种通常用于工业应用的高级技术陶瓷基座。
这种材料赋予灯具哑光白色外观,搭配最简洁的造型。台灯是由灯泡、支架和调谐器组成,插入式吊灯仅由一个节点和一个灯泡组成。
简单的组件和“即插即用”设计迎合了不断增长的租赁市场,使用户无需电工即可轻松安装和重新拆装灯具。
图片来源:Tala
素来能够给我们带来惊喜的荷兰设计品牌 Moooi,在这次的米兰设计周上带来了一系列异想天开的新品,以展览 A Life Extraordinary 的形式呈现。
比如 Moooi 创始人 Marcel Wanders 设计的 BFF 沙发,有 17 个模块(包括一个脚凳),它有各种颜色、形状和带有斜纹绗缝图案的组合。Marcel Wanders 将 BFF 沙发想象成一个朋友,当你昏昏欲睡时会拥抱你,或者让你的朋友和家人感到宾至如归。
Kranen / Gille 设计的吊灯 The Party 包括五个灯具头,每个灯都是一个“五口之家”:Ted,Coco,Bert,Ted 和 The Mayor,当宾客到访时,也能给予其惊喜感。
Meshmatics 枝形吊灯由 Rick Tegelaar 设计,有两种尺寸,采用金属丝网之城。三个网状层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阴影,光线可以从网孔中逸出。
Claire Vos 为俏皮的 Yarn Box 系列设计了三个新地毯,探索了串珠和绑带的图案。
图片来源:Moo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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