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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换口味复复古,社友们安利一款“俯视角动作游戏”,赢取波兰精品独立游戏《God's Trigger 》!
时间来到四月,这个月没什么大作,大家也都跑去看“复联”了,今天不如换换口味,聊聊一种经久不衰的游戏类型——俯视角动作游戏。
俯视角称得上是一种最悠久也最常见的游戏表现形式:早期硬件的机能不足,大家不得不采用它;现今独立游戏蓬勃发展,俯视角游戏易于掌控而又长于表现,更能得到小团队的青睐。更不用提俯视角游戏和像素风的天生契合,这也正是3D特效大作层出不穷的今天,俯视角游戏依然占有一席之地的原因。
这里提供给大家一款奖品——产自波兰的俯视角动作游戏《God's Trigger》。
《 God's Trigger 》
标签: 俯视角、射击、独立游戏、波兰制造
简介: 简单来看是一款俯视角射击游戏,但除了射出子弹和躲避子弹外,玩家还能使用不同的武器技能,组合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暴力美学,而这一切又能在俯视角下得到精妙展现,下面这张火海中的战斗截图就是个例子。
这款游戏已于4月18日上架Steam,IGN给出了8.0的评分,Steam目前显示为“特别好评”,游戏将于后续更新合作模式。
当然,除了实习生推荐的这款游戏,我们还想看到更多社友们安利的“俯视角动作游戏”。
这次我们总计准备了三份《 God's Trigger 》,其中一份将像往常一样供大家【免费申领】,而另外两份将送给【参与吹爆、安利其它“俯视角动作游戏”】的社友。
大家不要有负担,想你所想、畅所欲言,只要你的自荐或荐游够有趣,我们就把游戏送给你!
【免费申领的社友看这里】 参与免费申领的规则与先前相同,大家可以参考以下几点来写自荐:
1:简单聊聊自己;
2:可以聊聊其它关于该游戏的话题;
3:贴一贴自己的Steam评测链接;
【参加吹爆、安利其它“俯视角动作游戏”的社友看这里】 参与吹爆,安利游戏的方式也与先前相同,在油盐板中使用“我要吹爆”标签发帖即可:
此次吹爆将持续至5月7日晚24时,获奖结果将与下期【你吹爆,我买单】(5月8日)一起公布。欢迎大家踊跃参与!
上期吹爆获奖名单公示
【 吹爆一款科幻游戏,赢《三体插画集》】
Mirror班达尔 :献给群星与孤独——《星际边界》
【吹爆一款卡牌游戏,赢《Deck of Ashes》】
扎学弟的小辫子、赞美太阳、bobuzhou、SecretRoom、洛书、大水豚
请以上社友留意App系统通知,我们会在1-2个工作日内联系你。
...来自一位3A游戏开发者的分析。
《只狼》对我来说算是最近通关的最好的动作游戏了,这个游戏有很多非常出彩的地方,比如日本战国时代为背景的故事,精彩的地图设计等等,其中玩家讨论最多的也许就是它独特的战斗系统了,这些我在我上一篇文章《只狼评测》中都提到了一些,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翻开那篇文章看一看细节。
之前我就思考过想写一篇关于《只狼》Boss战的文章,目的是什么呢?第一,作为玩家来说,自己是动作游戏和格斗游戏的忠实爱好者,《只狼》这次给玩家带来了与众不同的战斗体验,我非常想从玩家的角度谈谈自己的直观感受。
第二,是更重要的一点,作为一个游戏开发者,我非常希望自己能在战斗系统的设计和理解方面更上一层楼。在通关了《只狼》之后,我希望我能够通过详细的学习和分析,来大胆揣摩和推测一下《只狼》开发者们设计和制作时的思维,把自己放在他们的角度去理解一下他们当时在想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Boss战算是动作游戏中最具代表性的环节了,经过一番思考,我决定选择《只狼》里面第一个小Boss,武士大将 河原田直盛,就是这个家伙:
为什么呢?其实有好几个原因:第一,《只狼》我已经通关了,详细研究一个Boss战是需要反反复复打这个Boss的,他是我最快能接触到的Boss,在研究的过程中我打了他几十上百次。第二,一般游戏里面比较重要的Boss战,除了战斗的部分,还会有许多其他层面的刻画和渲染,比如可能需要考虑叙事,氛围,过场动画,音乐,等等等等,太多层叠加在一起很容易让我们感觉到信息过载,容易分心。这个Boss战基本只有战斗,非常适合我们研究。第三,虽然他是第一个小Boss,但是我相信Boss战的内核是全部通用的,当我们通过他理解了《只狼》Boss战的内核之后,游戏中后期再复杂的Boss战对我们来说都会非常清晰透彻。
PS:我想首先声明一下,这篇文章属于我个人的分析和思考,在文中读者会看到我基于个人已有的对Boss战的理解和经验,去揣摩和推测《只狼》开发者的设计思路,所以肯定是有个人偏见和偏差的,如果有读者不同意本文的观点,希望能理解。另外这篇文章也可能会对读者有一些要求,基本需要你玩过《只狼》,对《只狼》的战斗系统有一定的了解,一些基本的概念我可能就不会再解释了。如果你还没有玩过《只狼》又不想被剧透,我强烈建议你亲自去体验一下这个优秀的作品。下面正文开始。
Boss战的内核是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大,不同的游戏可能对这个问题的定义和诠释完全不同,毕竟形形色色的游戏有形形色色的Boss战。最早的红白机《马里奥》需要玩家快速冲过一个长长的桥,过程中躲过库巴的火焰攻击,最后踩动机关让库巴掉到熔岩里面。《合金装备2》最后的Boss战需要玩家在一个巨大的竞技场里面,连续消灭十几架合金装备,过程中玩家需要跑动躲开和闪避敌人的攻击,找到空隙使用火箭筒对敌人造成伤害,还需要时刻注意拾取弹药供给,整个Boss战节奏畅快淋漓。还有数不清的其它游戏的Boss战。在研究过很多Boss战的资料和案例,和很多开发者聊天和讨论之后,在大量的案例和意见里,我发现大家都基本认同一个说法,这个也是我个人非常认同的一个说法:
Boss战是对玩家技能的一次测试。
当然很多玩家会说,这并不是真的,比如说有些游戏的Boss战就是为了叙事考虑的,没有太多gameplay,那怎么会是一次测试呢?这样的说法是有一些道理的,但是不在我们这篇文章的讨论范围之内。这篇文章尝试分析类似《只狼》的动作游戏的Boss战,特别是从gameplay角度出发,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把叙事,过场动画等等都暂时抛开,Boss战的内核就是对玩家技能的一次测试。从这个角度去分析和设计Boss战,会让看似杂乱无章,毫无头绪的Boss战,变得有框架有逻辑,会让看似完全“随机”的Boss行为,变得有依据,让我们看清楚每一次“随机”行为背后的原因,背后的开发者们有什么样的思考。
我们先抛开游戏的Boss战,回忆一下我们每一个人从小到大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各种测试,比如英语测试,数学测试,体育测试等等,我们就会发现这个框架其实我们早就非常熟悉了,下面我们拿我们小学的数学期末考试来举一个例子:
一个学期过去了,学生在这个学期学习了加减乘除四则运算这些技能。
出题者希望在学期末测试一下学生对这些技能的掌握程度, 需要设计一张考卷。由于考卷的篇幅有限,考试的时间有限,出题者只能设计几道题目,这些题目都需要和这些技能有关。题目有些很简单,学生既可以用加法也可以用乘法回答,有些很难,学生只可以用除法回答,一般来说越到考卷的后面题目越难。
学生参加考试,阅读清楚这些题目,使用和题目对应的技能解答并通过了考试,尝到了一个学期过后的阶段性胜利的滋味。
这当然是一个高度简化的例子,真正的考试和游戏的Boss战也会有非常大的差异,但是这个例子却很好的揭示了Boss战的内核:对玩家技能的一次测试。聪明的读者们应该已经可以把两者相互对应起来了:“学生”就是玩家,“出题者”就是开发者,“考卷”就是Boss战,每一道“题目”就是Boss的每一个行为。通常来说玩家在每一个关卡(每一个学期)都会学习一些特定的技能,关卡末(学期末)的Boss战就是为了测试玩家对这些技能的掌握程度,也是为了给通过了测试的玩家做一个阶段性的总结。
当我们理解了这一点,回过头去看Boss战的时候,最基本的我们可以把它切成两块,这两块和它们之间的对应关系如下图所示:
行为1相对比较简单,玩家可以使用闪避技能或者跳跃技能应付。
行为2和行为3相对比较难,玩家只能使用一种对应的技能应付。
WOW!现在是不是感觉清晰了很多?因为我们的视角改变了。当我们去分析,思考和设计Boss战的时候,不会再觉得没有头绪,杂乱无章了:因为我们不是去思考“接下来这个Boss要做什么”,而是去思考“接下来我们想让玩家做什么”。当我们玩游戏的时候面对那些我们觉得貌似无迹可寻,貌似不可战胜的Boss的时候,我们也不需要去恐慌,因为我们知道,一定会有一种玩家技能可以化解Boss的某个行为,因为开发者们就是这么去设计的一开始。
用内核来分析武士大将的行为
有的时候上面的内核并不完全适用于某些游戏,特别是FromSoftware的游戏。一般来说,玩家会在一个关卡的初期或者中期学习某个技能,在整个关卡的过程中熟悉这个技能,也就是说,玩家在关卡末遇到Boss的时候,可能已经对这个技能有一定的熟练度甚至是很熟练了,从这个角度来说Boss战是对这个技能的终极测试。
但是FromSoftware的游戏之所以难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它经常一开始就丢给玩家一大堆技能和一个相对强大的Boss。比如《黑暗之魂3》里面一开始遇到的小Boss结晶龙和Boss古达,都有点新人杀手的意思,因为在这个阶段,玩家基本上还没有熟悉游戏的操作和技能,所以免不了要死很多次,不过《只狼》里面的新人杀手小Boss应该是赤鬼,不是武士大将 河原田直盛。
武士大将 河原田直盛出现在《只狼》的试玩版和预告片中,我个人感觉他应该是游戏早期就确定下来并开始迭代的Boss之一。虽然我并没有办法和制作组确定我这个猜测的正确性,但是是有几个很充足的理由让我相信的:第一,《只狼》以日本战国时代为背景,忍者和武士是这个时代的主角,从宣传图中他的形象和背后的“有死之荣,无生之辱”这八个大字就能看出来他所代表的武士形象和精神的重要性了。第二,这个Boss不是很难,各方面都很平均,没有明显长板或者短板,但是涵盖的面很广,基本涵盖了《只狼》里面大部分和战斗相关的最基础的系统。乍一眼看上去震撼程度和狮子猿,樱龙这些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在我看来这个Boss的制作难度,迭代程度,一点都不会亚于后者甚至更甚。原因其实很简单,这个Boss应该是一个核心原型,围绕着他,制作组回答了一些最关键的问题和确定了一些最关键的玩法,以这个为基石再复杂的Boss也只不过是在这个基石上添砖加瓦。这个Boss出现在游戏最初期,测试的也正是玩家手中最基础的技能:
那我们再来看看开发者们为他设计了哪些进攻行为:
这里我基本列出了他全部主要的攻击行为,有少数重复的,类似的攻击行为我认为没有必要列出,不影响核心所以忽略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己去搜索视频或者自己去玩一下试试。每一个攻击行为对应的一种或几种拆解我也不详细列出了,因为玩家都可以自己尝试或者在视频攻略中找到。这里我也忽略了他的防御行为,他有一些防御行为,但是不多,我认为这里并没有太多讨论的必要。
可以看出来他的进攻行为挺多的,但是其实并不难分析,因为我们想训练自己在看似杂乱无章的现象中找出背后本质的能力,我尝试把这些攻击行为大体分了一下类,然后尝试分析一下各个类别后面主要的思考和我觉得很好的一些细节:
有一个细节我非常想分享一下,攻击行为2,下,上,下,竖砍三刀。前两刀很平常,基本上你随便左右闪避都很容易躲开,但是第三刀,有一个小细节,这个小细节造成了玩家左右闪避的时机需要比前两刀精准很多。第三刀的攻击动画抬手比前两刀稍长,在这个抬手的过程中,Boss有一个“面向追踪”过程,也就是说Boss始终都保持面向玩家的状态,如果你这时候过早闪避,很容易造成你闪避了之后Boss还是面向你的,所以你的闪避基本没用,会被砍到。要使用左右闪避来躲开这一刀,必须要延迟一点闪避的时机,等他抬手动画基本落下来的时候才能按闪避,这时候他就不会有“面向追踪”了,你可以成功躲开这一刀。在真正的游戏开发中,会有非常多这种很小的细节,有的时候这些小细节背后甚至是一个很复杂的系统来支持,这些小细节就决定了游戏最终的手感,节奏甚至质量。
攻击行为4,5,6,7,单段类。这些攻击行为的作用我觉得是除了对玩家造成伤害之外,主要是制造噪音干扰,或者打断玩家的攻击和战斗节奏。和上面一样,开发者仍然希望玩家能更多的弹刀,但是开发者在这里也想测试玩家抗干扰的能力,可能还有被打断节奏之后恢复过来的能力。这里的两个细节,第一个,攻击行为4,5都是蓄力的霸体攻击,从动画的长抬手你可以明显的看出来,玩家在疯狂的进攻中,经常会发现Boss强制利用这两个攻击行为进入霸体状态,从而打断了玩家的进攻节奏,如果玩家不停止攻击,会立刻被砍到。第二个,攻击行为6,7都有一个快速版本,伤害虽然不高,但是出招相当快,而且这两个攻击行为经常出现在Boss强制弹开玩家攻击然后反击的时候,这个反击正常的情况下是慢速的反击,但是偶尔混入了快速的反击,非常容易导致玩家弹刀按键过快或者过慢,打乱玩家的节奏。
攻击行为8,9,10,猜拳类。这些有“危”字的攻击行为和投技属于《只狼》里面的特色了,我把它们归为猜拳类,什么意思呢?就是石头剪刀布,看到Boss的特定攻击行为就做出对应的拆解。《只狼》里面这种攻击行为有三种:“危”字底盘横扫对应跳跃拆解,“危”字向前突刺对应向前闪避拆解,投技可以闪避拆解。开发者想测试的就是玩家的阅读能力和反应能力了。但是也有一些小细节:那就是这个Boss战中攻击行为9,“危”字向前突刺的使用频率远远小于攻击行为8,“危”字底盘横扫,这是因为现在玩家并没有学会“看破”这个技能,向前闪避并不能拆解攻击行为9,这是很人性化还有很符合逻辑的设定,也体现了开发者的细心,但是令我有点失望的就是,在游戏后期玩家学会了“看破”这个技能之后,再次遇到武士大将 河原田直盛的时候开发组也没有把这个攻击行为的使用频率增强。还有一个细节,就是,大家可以想一下,为什么开发组要使用同一个“危”字来代表需要两种不同拆解方式的攻击行为呢?毕竟攻击行为8对应的是跳跃,攻击行为9对应的是向前闪避,如果开发组把两个“危”字换成“跳”和“闪”,那会怎么样呢?这个问题我就作为一个开放的问题留给读者去思考把。
攻击行为11,12,13也是比较常见的破防路数了,我也希望把这些留给读者们,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留言大家一起讨论。
结语
不知不觉的已经5000字了,实际上还有两大块我并没有详细写出来,《只狼》的combat loop(翻译成战斗循环我觉得不太恰当,有读者知道官方翻译的话请告诉我我很想了解)和躯干系统的细节,但是文章太长了就留在下一次我再详细分析吧,还是那句话,这篇文章主要是我个人对《只狼》小Boss武士大将 河原田直盛的分析和思考,我尝试发掘出游戏设计背后的思考,由于个人水平有限和时间有限,是存在偏见和偏差的,如果部分玩家不同意,请见谅。另外除了设计,战斗系统的开发还有非常多的工作,还有非常多层面的制作,包含了美术,程序,音乐,等等等等,这里并不能详细的分析介绍每一个了,希望读者会喜欢。
...
VOL.2392
摄影
这个世界上一切美丽的事物并无两样,被世人分享才是造物主赋予她的使命,既似遥不可及,又能轻易染指。
25
Apr 2019
...他们之间就像赌牌,赌到最后一把不是比谁的牌大,而是赌谁不厌诈。
作者/强雯
卢晓嘉改口称朱丽为朱老师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她甚至为此失眠一夜,琢磨这一称呼的必要性、前瞻性和流畅性。在这之前她一直叫她朱丽,追其原因还是当初她来应聘时,领导给她介绍,这是朱丽,做事很仔细,以后你就和她一起做《幸福之家·女人版》。然后,卢晓嘉就很大方地伸出手说,你好,我是卢晓嘉,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朱丽和卢晓嘉的手就扣在了一起,朱丽眼睛在别处,是一种一不留神就在别处的眼神。很久之后,卢晓嘉回想起来,那其实就是先兆,很多事情并不是像古人说的那样“天有不测风云”那样突然,只要你稍微敏感一点,多虑一点……但当时卢晓嘉只是倒吸了一口气。
卢晓嘉以为朱丽和她都是一个级别,即责任编辑。她理解得没有错,错只在于时间变化得太快。在卢晓嘉来之前和卢晓嘉来到之后的一个月里,朱丽确实只是责任编辑。在这个庞大的编辑部里,朱丽有时觉得自己很难把握自己的命运。她来这里已经4年了,还是一个基层人员,想当初她还是这个杂志社派人到某大学的出版社挖过来的“人才”,待遇都没得说。
但是在国民经济的快速发展下,朱丽手里的票子却并没有与时俱进,相对于其他人而言,似乎还是稳中有降。也难怪,她的职务这几年东挪西动,但在权责范围上并没有变化。看着身边工龄比他短的升的升,涨的涨,心里不免有些窝火。也是,自己既不是什么作协会员,也没有些许的豆腐干发表,只能把工作做得仔细再仔细一点。
从总编室里出来的朱丽依旧面无表情,她习惯将一切淡然处之,然而,她的淡然只是让自己面对“突发事件”的感受迟缓一些。
回到办公桌面前,才发现窗外下起了猛烈的雷阵雨,一定是她离开之前就下了,只是没有料到它的发展会这样急促。摊开的文稿全沾上了零星的泥浆,她把窗户轻轻关上,才发现自己的心还是有些哽咽。靠窗的这个位子是领导照顾分给她的,但她并不喜欢这个大家所谓的“风水宝地”。冬冷夏热,风又大,她若关上,坐在房子中间和靠外墙的同事又会叫嚷着气闷,让开窗,有同事还酸溜溜地羡慕,你可是坐在看得见风景的房间哦。那一声“哦”意味深长,仿佛自己真占了什么好处,哎,这冷热自知的事不说也罢。总之是顾得别人顾不了自己。来这个杂志社4年了,杂志社创刊也就不过5年。这5年时间的发展说不上非常迅速,但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由最先的《幸福之家》,扩展成为《幸福之家·启蒙教育》、《幸福之家·男人版》、《幸福之家·女人版》、《幸福之家·夕阳版》这5种杂志。在这新生的四种杂志的筹备阶段,朱丽作为老员工都曾参与过、组织过,但不知什么原因在正式出刊的时候,既没有她的名也没有她的份了。如此的往返中,朱丽也找过领导谈过,所谓领导,其实是和她一般年纪,还比她晚一年来杂志社一个年轻人,但人家笔耕不辍,点子多,两三年就先后被提拔为编辑部主任、杂志社副总编。
“朱丽,你的情况我知道。”副总编微笑着说,“你做事一向都很认真仔细,大家都清楚。”
朱丽的脸有些发红,在杂志社工作不说你有才气有才华,而说你做事仔细,比直接批评你无能还难受。她的脸一红,嘴就闭得紧了,就像上了一把小锁那样突兀着。
“主要是太忙了,就疏忽了,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安排的,好吧。”副总编总是很忙,言简意赅。
很快朱丽的事情解决了,她被安排到《幸福之家·女人版》负责“情感疏导”一个栏目做责任编辑。情感疏导栏目编辑,在很多人眼里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不仅要长时间听读者的情感故事,耗时耗心力不说,而且自己也是一肚子负面情绪,还无从消解。
朱丽曾经提出,找个实习生,专门接电话,整理口述内容,否则一案头工作简直没时间做。但这个请求被领导否定了。“实习生没有工作经验,弄不好会砸了单位的牌子。”
“要不就找特约编辑吧。接电话,整理口述内容,要校稿。”
其实,杂志社人少事多,每次逢到校稿时,都还要另请特约编辑,不过杂志社一再强调要节流,给特约编辑的费用下调了几次,弄得校稿的编辑,懒心无肠,结果错别字百出。
所以,朱丽的建议一个都没被采纳。
她得一个人面对庞杂的事务。
有同事经过她身边,就会戏言,朱丽,又在情感辅导啊。朱丽只是应付着嘿嘿两声。不烦躁吗?这种想法在心里刚刚升起时,就被朱丽压下去了。朱丽是不会觉得烦躁的,领导安排她做这样一个栏目也许正是基于她认真仔细这一特点来考虑的,应该说是人尽其才。人要不想活得太累,就得学会随时为自己寻找平衡的理由。
卢晓嘉是很喜欢穿黑色的。“要想俏,就穿皂”,这是妈妈常说的一句话。为此她还特意买了一件黑风衣,把里面的白衬衣衣领翻出来,那个俊哦,走在大街上心都是飘浮在空气中的。但是对这种颜色的喜好在看到朱丽时,被颠覆了。卢晓嘉会永远记得第一次见朱丽时的印象。她当时也穿着黑风衣,纽扣严实,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紧密包裹着毫无生气的身体,一副大框眼镜挂在鼻子上,黑黑的镜框下面是几颗硕大的雀斑,镜片的反光将她的神情映衬得十分冷漠。俊俏的黑色原来也可以让人变得佝偻,变成束缚。本来卢晓嘉对自己穿黑色挺自信的,但看见朱丽的模样,就下意识地觉得像对着一面镜子。
原来黑色并不是穿在每个人身上都好看,莫非别人看她卢晓嘉也是像她看朱丽这种感觉?想到这里卢晓嘉就觉得有毛毛虫在脖子上扭动。从那以后,那件黑风衣被卢晓嘉压在衣柜下,再也没有翻出来过。
新员工要有新气象,这是办公室里张贴的员工守则。卢晓嘉的新气象则是讲笑话。不过这个新气象却没有在朱丽那里形成气候。卢晓嘉给朱丽讲笑话有一种误进了男厕所的尴尬,不得其意又勉强收场。说话跟挠痒是一回事,每个人的痒处是不同的,挠错了地方反而让人觉得你碍眼,还不如不挠的好,卢晓嘉就是没有找到朱丽的痒处。后来干脆就不主动与她说话了,反而还自在。朱丽也不主动说,只是在走廊里,曾问她结婚没有,卢晓嘉说没有,朱丽还是眼光落在别处,镜框深深地压着那几颗显眼的雀斑说,没有就好,这个单位不喜欢结了婚的人。彼时,卢晓嘉才知道朱丽原是有了个三岁大的儿子——她明明才不过二十八九的岁数。
这让卢晓嘉大吃一惊,二十八九在她看来是个很美丽的年龄,一个女人成熟的时节,即使是有了小孩。朱丽无疑与她设想的太远。因为不与朱丽过多言语,卢晓嘉眼睛和耳朵却发挥出双倍的功效。朱丽的一举一动都成了卢晓嘉工作间隙关心的事情。比如为什么朱丽长期穿深色,深色也有好几种,有上档次和不上档次的,而朱丽偏偏选那种不抢眼的黑色和不富贵的灰色,从冬衣到夏装,从来就没有明艳过,她仿佛是有意隐藏自己,忽略自己,如果她一头扎在书桌上就会让人几乎找不到。每到这时,卢晓嘉想起《人与自然》里介绍的那些热带丛林里的花蝴蝶,就这么往绿叶上一立,伪装成花朵,躲避危险,可朱丽怎么看也不像蝴蝶,对了,是树皮虫,就是身体颜色和枯树特别相似的一种昆虫,它们这种特别的保护色通常能够麻痹一些飞鸟的眼睛。想到朱丽像树皮虫,卢晓嘉心里就忍不住一阵乱笑,这种比喻太贴切了,不仅从外形还是内涵。观察真是一件让人增长智慧和幽默的事情啊。
不同状态下的比喻也是不同的。当朱丽修改稿子,卢晓嘉就会在心里称她为大眼虾。因为这时的朱丽头埋得极深,眼镜几乎要滑落鼻尖,身子弯成一个虾状,全身灰扑扑的,像一只才从泥土里打捞出来的虾。卢晓嘉又在心里为自己的比喻兴奋不已。不管朱丽这些鞠躬尽瘁的形象多么令人遐想,卢晓嘉却不得不承认她到底还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好同志,一个全部生活就是伏案疾书的好同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很在乎这份工作。不过,她从来都是准时下班,周末也坚决不加班。那是因为孩子的缘故,这让卢晓嘉觉得朱丽挺累的,一辈子就为了一家几口每天吃饱。
说也奇怪,在长期观察一个人之后,总会产生非常极端的感情,要么喜爱,要么厌恶,卢晓嘉对朱丽则是后者。她怎么也不明白二十八九的年龄到了朱丽手里何以经营得如此苍老?苍老得有些丑,继而就觉得非常丑,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丑,越觉得丑就越不想理睬,越不理睬就越悄悄观察,越观察就越觉得丑。
其实卢晓嘉不知道朱丽也不喜欢她,而且这种不喜欢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的,至于第一次见面就产生喜恶的根源,则是卢晓嘉的性别。
在卢晓嘉之前是有一个男孩子在做这个特别策划栏目,后来因为要考研究生便辞职走了。朱丽和那个男孩子合作得不错,而且她暗地里也希望再招一个男同事来共事。她也和招聘负责人说过,最好是个男孩。但结果却没有如她所愿。能力强的男孩子不愿到这个地方来,招来的男孩子水平又不怎么样。她在给卢晓嘉交代工作时还暗示过她希望做特别策划的是个男孩。卢晓嘉觉得怪怪的,怎么她这样抵触女性呢?
卢晓嘉和大家一样喜欢对朱丽直呼其名,就像对老同学一样,不过是一个有点土气的老同学。但朱丽不喜欢,虽然编辑部里大多数人对她直呼其名,但谁都不像卢晓嘉这样叫得随意,何况她还是一个新人,新人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虽说两人年龄差别不大,但是已婚和未婚的从心理上还是有了很大的不同。
朱丽老了,从她开始结婚的那天起,就提醒自己不再是青春少女,就开始用不惹人注意的深色衣服来包装自己,这种老慢慢地从外在侵入到内心,逆来顺受又忿忿不平地老着。她也在等待,这并不是个人人眼红的单位,好些才从大学毕业的应届生,干了一两年都纷纷跳槽了,留下来的等三四年都能混上一个不错的职位,朱丽也在暗地里期待这个职位,走吧,你们走吧,剩下的就该轮到我了。直到有一天高中版执行总编的职位真的轮到朱丽的头上,她觉得应该扬眉吐气了。
从某一天起,当卢晓嘉开始叫朱丽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发现朱丽的回应突然变慢,就像一个逗号拖了长长的一撇。头一次以为朱丽太专心了没听见,但是随后几次的呼叫,发现都是这样的情况。过道里,吃饭时,就听见有些照排部的组版编辑叫她朱老师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照呼其名不误,不过一天天的,她发现每一次叫“朱丽”,她的反应就越慢。直到两个月后,当她发现在《幸福之家·女人版》的目录里看见执行主编的名字换成了朱丽时,才恍然大悟。
卢晓嘉可真该哑口了。更名的学问大,这大学问都集中体现和全面贯彻在小细节上。比如朱丽过去从来都是用商量的口气和她说话,现在全变成硬邦邦、冰冷冷的生硬指令了。其次,朱丽的音量也开始变化。就像改革开放初期生产的录音机,第一代产品加上使用过久,不仅音质磨损快,而且诸如调音量的一些关键部位无论怎样折腾,都不能复原了,一惊一乍的敞着。朱丽的声音就是这样一到打电话或者与人说话,就突然变大,仿佛有意在宣扬着自己的存在。坐在不远处的卢晓嘉心里就犯嘀咕,谁这么不小心,碰什么不好,偏偏碰这个破音响。
细节是不容忽视的。如果一个人没有觉察到细节,只能说她少根筋,但若一个人觉察到了却不相应地去应对这种转变的细节,只能说她愚昧了。卢晓嘉不是愚昧的人,她只是有些顽固,这种顽固体现在她的再三斟酌上。比如说卢晓嘉的改口就迫在眉睫,倔强的人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为了去迎合这种转变她在心里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别惹她,别惹她。可转念一想,我哪里惹了她?就一个称呼?再一想,其实自己确实没有惹她,只是犯了一个忌,就这样,反反复复,痛定思痛,终于在五一节之后,她改口了。其实,卢晓嘉叫的这声“朱老师”叫得很不顺畅,轻轻的,犹豫的,但是她还是看见了朱丽的脸上发生了些微的变化,比如,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一朵雏菊,对,不注意观察还不容易发现。卢晓嘉的心到底是落下了一块石头。如果不能和朱丽产生额外的情分,也不要让她对自己产生额外的偏见,在朱丽这里,卢晓嘉显得一点都不贪心,只要让朱丽对自己和大伙一样,她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不过奇怪的是,这一改口后,卢晓嘉一反过去少言语的习惯,和其他编辑倒有说有笑开了。
卢晓嘉的笑声和朱丽音量的变大,都是突然的,也就是说都是同时引起别人注意的。这让朱丽很不高兴,这不明显冲我来着吗。可又不好干预什么,笑就笑吧,小姑娘懂什么呢,再说人人都升迁了,再怎么排队也该轮到我了,凭什么不是我。其实朱丽心里还是有些虚的,这个位置的得来表面上看顺理成章,其实是捡了个便宜,这个便宜,稍微细心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原来高中版的主编是个地方报纸的记者跳槽过来的,人是油嘴滑舌,左右逢源,半年后,就被升迁为广告部主任。而他的调迁是和那个要读研究生男孩的离开几乎是同时的,领导的原意是想招一个做主编的人,可一下没有合适的人选,新来的卢晓嘉什么都不熟悉,这个位置就顺水推舟地让朱丽给填上了。
朱丽并没有做主编的魄力和气质。这是编辑部大多数人的意见,她既没有拿得出手的文章,对杂志社的发展也没有提过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就是一个勤劳的工作者,不声不响。也就冲了一个劳苦功高。
卢晓嘉的校对让朱丽非常光火,在这个问题上她提醒过她两三次。后来,朱丽的脸色就开始挂不住了,交代工作时,音量又比平时大了一倍,弄得她一和卢晓嘉说话,办公室里就会自不自然地送来几对注目礼,这让卢晓嘉很不好受。犯得着这样吗?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怎么办呢?跟她说说话,拉拉近乎,也许能缓和,可是跟她说什么呢。她看上去并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那就请她吃饭吧,吃个便饭,谈谈心,许能缓和不少气氛。
吃饭最重要的是要有个好理由,尤其是女人,尤其是女上司和女下属,尤其是个媳妇熬成婆婆的女上司。理由是个难题。卢晓嘉回去就开始翻看日历,周末吧,不好,周末朱丽得去接孩子,肯定没有空,星期一到星期五又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更没有什么理由,要不就9月10日,教师节到了,但这个节日也太牵强了,而且还要等到下个月了,哎,算了,就跟她说好久没有请她吃过饭,想聚一聚,弄得这么麻烦。当然说这种话要显得特别的亲切和自然,不然,人家就会怀疑你是抱着强烈的目的性来的,不要说朱丽,一般的人也会产生抵触情绪。
就这么着了,想着这事,卢晓嘉这一晚就睡得不踏实,心里反复估量着这句话怎么才能顺畅又自然,主要是她平时都和朱丽难得说点闲话,这一说会不会显得唐突?被拒绝了怎么办?反复琢磨着,还没有个准数。天都蒙蒙亮了,卢晓嘉才昏昏睡去。第二天,卢晓嘉起来晚了,没吃早饭,匆匆搭了辆拥挤的班车,总算赶在规定时间内到达办公室,签了个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拿出抽屉里昨天没有吃完的饼干,自顾自地咀嚼起来。她扫了一眼朱丽的座位,没有人。
卢晓嘉做自己的工作,但仍时不时地瞅朱丽的座位,时间指向了9点半,她还没有来,卢晓嘉又埋头做事,抬起头时,已经是10点半,或许她早上不会来了吧,卢晓嘉若有所失,昨夜一宿不安的计划也许就泡汤了。沮丧着不知过了多久,卢晓嘉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扭头一看,朱丽正整理自己的东西,然后是铁抽屉发出的摩擦的声响。时钟已经指向了11点,还好,离午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卢晓嘉又高兴起来,待会就邀她一起吃午餐,想着,手里的键盘又不自主地加快了节奏。朱丽在座位上并没有停留多久,她显得很忙碌,不时从办公室进进出出,好像是为迟来而做的补偿。卢晓嘉不知道朱丽最后一次离开办公室是什么时间,反正那时还没到11点30,因为11点25的时候,她正准备去邀请,并且鼓足了充分的智慧和轻松准备开口对朱丽说出她心中掂量已久的那番话时,却发现朱丽已经不在了,拳击手对着空气猛发一拳,然后被自己的孤注一掷的惯性打倒,重重地跌在地上。卢晓嘉是戴着沮丧的心情离开办公室来到餐厅的,然后她发现了朱丽正和几个老员工在一言不发地默默吃饭。卢晓嘉就这么看了一眼,就再也没有看她,她买了自己的饭,坐在餐厅中央,看来来往往的人排队、舀饭,心里嫉恨着,这一切都是天意,是的,只能是天意。她再也不会将请客吃饭与朱丽联系在一起了。
编辑部的事总是此一时彼一时。一个周期完成后,就会有那么几天清闲的时间,在这个时间里,你就算做点旁的什么事,也都会显得情有可原。有的人会选择网上游戏,有的会看看杂志,杂志社看杂志很正常嘛,只要不影响工作,也没有人说什么的。
朱丽在这段时间里不会做这些事,就像有的人天生会忙里偷闲一样,有的人天生就是劳碌的命,朱丽的勤勉是一种习惯,她甚至没有闲心去做与情感疏导无关的事,她会考虑下一期杂志的内容,虽然还早呢,有备无患嘛。这个时候,朱丽的手是忙碌的,但是心却是轻松的。她特别喜欢在这个时候和对面的那个男孩子聊天。男孩子章放是和卢晓嘉一起招聘进来的,不过章放分在了《幸福之家·夕阳版》里,卢晓嘉分在了《幸福之家·女人版》而已,两人都是责任编辑。
才来的时候,两人因为身份相差不大,常在一块吃午饭,唠唠单位长短,说说自各儿的经历,久了就腻了,卢晓嘉发现章放这人也没什么本事,老喜欢吹自己以前怎样怎样,他也就不过两三年的经历,说得天花乱坠,壮志未酬的模样。卢晓嘉懒得迎合,章放也觉得卢晓嘉这人闷,谈不拢,两人就渐渐疏远了。还让卢晓嘉不习惯的是,他对单位的老员工总是那么一哈腰,说点自认为很聪明的近乎话,那表情一看就让人觉得假,想对女同事说些讨好的话,偏偏又不是那个理,反倒让人骂他不识趣。他自己到不觉得,照旧这么你好啊,昨天电视里演个什么,我在网上又看到什么……人家高兴时,接他一茬,不高兴了,转过背说,章放这人怎么这么难缠……
偏偏朱丽就喜欢和他接茬。
没有人理章放,她理。虽然章放比她还小好几岁,朱丽觉得办公室里他和她就是一路人。章放说个什么笑话,她这边都应和着,有时朱丽也觉得不好笑,可是闷哪,让嘴皮子动动,让口腔里的气体和空气交流交流,不然一天得涮三次口,还不定那臭烘烘的气味能消散呢。如果章放看到一篇稿子,他也会拿出来谈谈,要或是不要,他似乎都要将自己的理由摆一摆,朱丽不管他说的有理无理都照收不误,扯拉几句,章放的兴趣大了,又多说几句,这样一来,效率就慢下来,稿子就积压起来,《幸福之家·夕阳版》的主编好几次不耐烦地催促他“小章,动作快点”,他才收了嘴。朱丽觉得他挺可爱的,如果到自己手下来做事,又能解闷也服管,不至于像卢晓嘉,相处再久也是面生。
不过朱丽深知自己的能耐,她虽是主编,却是整个《幸福之家》杂志社里地位最低的主编,她不可能对上层的用人产生决定作用,她只有从卢晓嘉着手,让她对自己的命运产生变化,坐收渔利。朱丽决定在选题会上,探探口风。所谓选题会,不过是一月一次的例行工作安排,没有什么好讨论的,只是简单地汇报一下就行了。卢晓嘉的汇报一般都没有什么问题,两人通常是在会议室里坐上10分钟就出来了,没有多的言语。不过这次,朱丽是有备而来的。
卢晓嘉汇报完后,眼睛看着窗外,等着朱丽说好吧,就这样吧,然后就将文件夹一收,起身站立,每次这种情景她都会想到小学时,下课铃已经响了,同学们都蠢蠢欲动地等待班长的一声“起立!”,“老师再见——”的愉悦。但这次,朱丽拖堂了,她用少有的微笑注视着卢晓嘉,用一种很体己的上司关心下属的声音问,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本杂志?朱丽还不太会打官腔,听起来倒有些像打探他人的隐私。卢晓嘉警觉了一下,四目相接。这朱丽怎么了?不说倒罢,一说怎么这样?她试图想从朱丽身上找到一点漏洞,不过让卢晓嘉失望的是,朱丽那被挡风玻璃遮住的眼睛,除了让她看见星星点点的反光,实在是一无所获。搜索失败的原因卢晓嘉认为不是因为她是一只善于伪装的树皮虫,根本就是一块树皮,想到这里,卢晓嘉心里又笑了。朱丽看见卢晓嘉一言不发,琢磨卢晓嘉的心事八成被说准了,接着用一种推理十足的口吻分析,其实以你的特点用不着守在这地方,虽然说做一行爱一行,我看你兴趣不在这里,也不用勉强,这些情况都是可以灵活处理的,你可以考虑跟上面反映。这么长的语句从朱丽口中出来,而不打疙瘩,可见是准备良久,卢晓嘉心一颤,朱丽是要跟她打明仗了。她快速地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她只有两条路。要么顺着朱丽的意思,表面上看起来利人利己,可朱丽也不是个有决定权的人,自己到底能不能利己,还是悬。
若是和她对着,只要她成心动你,卢晓嘉可是怎么也逃不过的。就在这快速运转的一两秒,卢晓嘉只有搏一搏了。朱老师,您是不是对我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我觉得我挺适合,而且对高中版一直都很上心,也很有心得和体会,这不是上期还发表了我的一篇文章?短兵相接,朱丽感到一点冷,这个卢晓嘉给个梯子就往上爬,也太不识抬举了。你这几次的校对,朱丽摇摇头,还是老毛病。有很多错?卢晓嘉询问,并努力回忆上一次校对出了什么错,还在一片搜索的空白中,朱丽已经收拾好文件站起身来,好吧,今天就到这里吧,说罢就走出了会议室。
这个回合让卢晓嘉感到的是后怕。朱丽都把意思送到碗边了,如果自己不赶快找一条后路,再等朱丽的发落,岂不狼狈?思前想后,她所能想到的惟一后路就是章放。一来自己和章放熟悉,二来平时章放和朱丽的关系不错,也许他们两个能够互换一下。抽了一个吃饭的时间,卢晓嘉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这种事,不是我们能做得了主的。”章放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回锅肉。
“当然不是,但也不能说一点可能也没有啊,只要你愿意我愿意,还有,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说到这里,卢晓嘉压低了声音。
“什么?”
“朱丽其实很想过去和她一起做高中版的。”
“瞎说,要那样,她可以直接向上面要求把我调过去了。”
“她没那能耐啊。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她在这里面不得势吗?”
章放想了想,觉得也是,点了点头。
“还有,平时你们聊得不是挺投机的吗?她早就看上你了。”
“这哪跟哪的话。”
“唉,你别想歪了,我可是谈工作,你看她和我就不说什么话吧。”
章放不语,埋头吃饭。
“你倒是说话呀,你要是同意,我下午就去和领导谈。” 卢晓嘉等着。
章放终于把剩下一块回锅肉嚼完,送到喉咙,直至咽下,才送出一句话:“我不同意!我才不愿意去你们那高中版做事呢。做她手下?还不如在我这边优游自在呢。”
这几天卢晓嘉有如惊弓之鸟,看着大小主编们进进出出,有几分张望,几分期盼,几分紧张,她现在的下落还没有个准数,不定哪天就被某某叫到办公室去谈话了。她是不想离开《女人版》的,不是因为爱,而是相对宽松的环境,她进来的一个月里,早就把各版刊物工作量、晋升、待遇等作了一个比较,比来比去,还是在《女人版》的潜力大些。在卢晓嘉心中有个不为人知,也不太有根据的想法——朱丽会离开。卢晓嘉觉得自己不是在咒她,而是一种感觉。她隐隐觉得朱丽在主编这个位置上也许只是上方的权宜之计,由于这种想法经常在脑海里闪回,就变成了一种对卢晓嘉的暗示,开始的时候这只是一种暗示,仿佛是站在哲学立场上俯瞰众生,但到后来,尤其是卢晓嘉知道此“权宜”者产生了权宜她的念头,那种暗示就演变成一种期盼。就像赌牌的人,赌到最后一把不是比谁的牌大,而是赌谁不厌诈。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幸福之家》又要壮大自己的队伍了。这段时间三天两头的召开主编会议,忙得不可开交,朱丽也被卷入其中。原来杂志社生意红火,想做大做全,又去申请了两个刊物,一个是《幸福之家·高知版》,另一个是《幸福之家·富豪版》。朱丽被抽调过去打前站,对学校老师特别熟悉,而且筹办新刊物琐碎的事情特别多,因此《学生之家·基础教育》的前期工作无疑落到的她头上,一个月后就要推出试刊,迫在眉睫,这可关系到《学生之家·基础教育》开门红的问题。这是一个看似好机会,实则苦差事的重任。无名无份倒罢了,连多余的补助费都没有,杂志社就是这样的人尽其用。朱丽心里知道,所以没有必要欢喜,而且,如此一来她在《学生之家·高中版》的工作还会受到影响,她想借这个机会把卢晓嘉拉进来,只要卢晓嘉一只脚跨了进来,要让她脱离高中版只是个时间问题。这样还可以减轻她在《基础教育》的工作量,接下来就是找副总编谈谈增加人手的事情。
但是,计划总不如变化快。
做了主编的朱丽还是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在一个繁忙的清晨,朱丽从那堆令人窒息的资料稍微缓过气,走进总编室,准备迎接更加繁重的任务时,才明白自己又被过渡掉了。
那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在朱丽一只脚还未踏入总编室,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两个男人的笑声,副总编的手正很有力地拍打在那个像早上八九点钟太阳的男人身上。
“哦,朱丽,你来,我介绍一下,邵远逡,邵老师,以前是8中的老师,带高三的。”
邵老师的手非常有力,到底是男人的手,编辑部就是需要这样的阳刚气息。
“以后,邵老师就是高中版的主编了,朱丽,你就全心全意负责《基础教育》。”
“朱老师,还请多关照。”
这个男人的眼光很迷人,像初生的阳光,愉悦又温暖。
这是一个普通的清晨,繁忙的普通的清晨,没有令人陶醉的阳光,阳光只是幻象,在虚幻的阳光里,朱丽看见那个圈子在自己身后了。
责任编辑:吴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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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周一的“自动驾驶日”活动上,特斯拉第一次对外展示了其完全自动驾驶技术。该公司 CEO 埃隆·马斯克又发表了一些颇具争议的言论。
首先,是特斯拉的部分车型已经放弃了英伟达的自动驾驶系统,转而使用自主开发的全新定制芯片 Tesla Computer。所有的新款 Model3、X 和 S 车型都会使用这种芯片,该芯片可以实现全自动驾驶功能。马斯克称,特斯拉是“唯一一家拥有全套自动驾驶硬件的公司”。
这款芯片将由三星在德克萨斯州制造。“客观地讲,它是世界上最好的芯片。”马斯克说。特斯拉自动驾驶仪硬件主管皮特·班农说,该芯片的帧数是英伟达 Xavier 系统的 7 倍。
其次,到 2020 年年中,特斯拉的自动驾驶系统将得到改善,司机不必关注道路。马斯克预计,该完全自动驾驶系统将在 2020 年底前获得监管部门的批准。这听起来已经是很大的飞跃,但马斯克补充了一句更夸张的话,“可能两年后,我们将制造一辆没有方向盘或踏板的汽车。”
马斯克的讲话风格时常被抨击为过度夸张,他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尽管有时我不能按时完成计划,但最终特斯拉团队将兑现承诺。”马斯克此前曾预测,特斯拉将在 2017 年实现完全自动驾驶,但是并没有。
再次,马斯克称做激光雷达是傻子干的事,“任何依赖激光雷达的人(车企)都注定失败”,因为激光雷达“既昂贵又不必要”。
特斯拉的自动驾驶系统依靠的是摄像机和雷达结合的视觉系统。而 Waymo、通用汽车和福特等车企的自动驾驶汽车都依赖激光雷达来判断路况。
福特首席技术官肯·华盛顿(Ken Washington)最近接受 Recode 采访时表示,“没有激光雷达、没有先进的雷达、没有拍摄 3D 地图能力的汽车不是自动驾驶汽车。它们不过是具有良好驾驶辅助技术的优质汽车罢了。”
肯·华盛顿并没有提及特斯拉的名字,但这句话听起来让人不由地联想到特斯拉。去年 10 月,特斯拉在其网站的订单页面上删除了汽车将实现“全自动驾驶”的长期承诺。
对此,马斯克在推特上称,这个选项将会在“菜单外”临时提供,但不会再存在于菜单中,在公司准备好推出全自动驾驶功能之前,不会再出现。
特斯拉此举与社会围绕 Autopilot 的争议有很大关系。2017 年,《卫报》社论指出,特斯拉一直在宣称 Autopilot 如何安全、敏锐、可信赖,这一定程度上使司机在开启这一功能后容易掉以轻心。而事故发生后,特斯拉总是将责任归咎于“大意的司机”,并强调 Autopilot 只能用于辅助驾驶,从来不能完全代替人类司机之类。
特斯拉到底是要做“完全自动驾驶”还是“驾驶辅助技术”,马斯克在这个问题上常常有相互矛盾的回答。距离他们撤下官网上的“全自动驾驶”字样仅仅半年,马斯克就又打算推出更激进的策略了。
马斯克在活动上放出的最后一个惊人的信息是,特斯拉不仅要做完全自动驾驶,而且明年还要在某些市场推出名为 robotaxis 的无人驾驶出租车服务,与 Lyft 和 Uber 竞争。
按照马斯克的说法,特斯拉将允许车主在车辆闲置的情况下,使用智能手机上的软件将自己的汽车加入叫车服务。特斯拉将收取出租车费用的 25% 至 30%,而这项服务将为特斯拉车主带来每年 3 万美元的收入。
“明年,我们会有超过一百万辆 robotaxis 汽车在路上行驶。”马斯克承诺,特斯拉将很快制造出可以续航至少一百万英里的汽车,同时只需要很少的维护。
马斯克的以上言论几乎每一条都很令人意外。Navigant 高级分析师 Sam Abuelsamid 的态度较为积极。他表示,该公司在 AI 芯片上的研发可能会让像英伟达和英特尔这样的竞争对手感到紧张。
“如果新的定制芯片确实像他们所说的那样,那么这可能使他们远远领先于英伟达和英特尔目前的水平。目前唯一可以超越特斯拉所声称的计算平台的是英伟达的 Pegasus,但它消耗的功率要大得多。”Sam Abuelsamid 说。
但更多的人认为马斯克不过是在玩转移注意力的那一套老把戏。Business Insider 引用华尔街和部分自由职业特斯拉分析师的话称,他们认为马斯克在编一个新故事,以抵消即将到来的坏消息的冲击。
该公司即将在本周晚些时候发布 2019 年第一季度财报,预计特斯拉将因汽车销量下滑而出现亏损。这一点已经得到了特斯拉官方的确认。
本月,特斯拉公布的一季度交付数据显示,1-3 月交付 6.3 万辆车,同比增长 110%,但环比上一季度暴跌 31%,远低于分析师预期的 7.35 万辆。
特斯拉股票卖空者、Maintain Capital Management 公司首席执行官大卫·库德拉(David Kudla)说:“我见过类似的场景。通常在财报发布几天前,特斯拉总会展示某种新产品或新目标,以增强投资者的信心。”
“今天,消费者需要明确的一个基本信息就是——除了买特斯拉,否则买任何东西都是不划算的。”马斯克在活动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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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tflix 最近释出《有色眼镜》( When They See Us )的预告,故事改编自“中央公园慢跑案”。
1989 年 4 月 19 日,28 岁的白人女银行家 Trisha Meili 在中央公园慢跑时遭殴打、抢劫和强奸,送医后状况危急。5 名非裔、拉丁裔青少年成为嫌犯,尽管现场 DNA 数据与他们其中任何人都不相符。但在缺乏人证、物证的情况下,他们被胁迫供认,最终被判 5-15 年不等。
2002 年,已在服刑的罪犯 Matias Reyes 承认自己是真正的凶手,经过调查后,5 人的罪名第二年被撤销。他们由此开始了长达十年的申诉。2014 年 9 月 5 日,美国联邦法官批准对他们的 4100 万美元赔偿方案。
预告片前半段展示了 5 名青少年面对警方的审讯显得非常茫然,所说的一切都跟关键事实无关。而在法庭上,被告律师与检察官展开激辩,有被告面临莫须有的指控时情绪失控,场面陷入混乱。
一组对话是:“他们为什么这样对我们?”“他们一向这样对我们。”预告片的结尾是 5 人成年后与青少年时期交互的影像,他们决定为此抗争。
《有色眼镜》主要演员有迈克尔·K·威廉姆斯(《火线》《为奴十二年》)、维拉·法米加(《招魂》)、菲丽希缇 霍夫曼(《绝望的主妇》)等。
本剧的编剧、导演是阿娃·杜威内(Ava DuVernay)。她在大学时先在 CBS 新闻实习,被指派协助辛普森案的审判报道,后来进入公关行业为电影电视节目提供营销和公关服务。2005 年她决定拍摄第一部纪录片,并陆续拍了多部纪录片和故事片,大多跟非裔美国人的历史、现状、文化、斗争有关。
2014 年的电影《塞尔玛》聚焦马丁·路德·金在 1965 年组织的“由塞尔玛向蒙哥马利进军”行动,杜威内成为第一个获得金球奖最佳导演提名的黑人女性导演。2016 年的纪录片《第十三条修正案》探讨了奴隶制废除后美国国内的种族主义做法,获得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提名,同时也得到了多个艾美奖纪录片奖项。
Netflix 近期有不少根据真实犯罪案件改编的剧集,比如上个月播出的《德里罪案》根据“印度黑公交轮奸案”改编。
5 月 31 日这部 4 集限定剧将在 Netflix 上线——这是今年艾美奖参选资格的截止日期。考虑到杜威内上一部《第十三条修正案》的成功,这部新剧可能会是颁奖季的有力竞争者。
题图为《有色眼镜》剧照,来自 IM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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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师袁小鹏在上海街头举起相机时,总会下意识地翻转镜头,采用竖构图。拍到后来,SD 卡里的几百张照片几乎没有横构图,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自然。“这可能是我对城市的一种理解,很多时候镜头需要竖过来,才可以把一个建筑放进去。”
大约从 2012 年开始,袁小鹏注意到一股出现在 Tumblr、Instagram 等图片社交平台上的街头摄影新潮流。全球的年轻摄影师好像盯着同一个命题。他们记录城市的视角,和上一代美国、日本的摄影师不一样;城市摄影师的镜头不再关注地标性的建筑、表达城市居民的生活和情绪,而是“带着共同的任务:起床、出门、拍摄,以最快的速度上传作品,高大的建筑外墙、成排的玻璃窗成为最频繁出现的图像”。
这一观察,后来成为自出版工作室 Same Paper 于 2017 年印发的杂志 Closing Ceremony 创刊号 Street 的主题,内容包含 11 位全球各地的摄影师在城市街头拍摄的作品。袁小鹏的 12 张作品也出现在杂志中,标题是 “Vertical”(垂直)。
2013 年,袁小鹏和同事王义军创办了 Same Paper——最开始,只有一个在微博上分享各式各样艺术书,摄影、时尚杂志的微博 SameStuff。没多久,他们就想干脆做一本自己的书,陆续有了 11 本摄影书,1 本杂志,以及一家经营了 3 年,藏在上海弄堂,时不时举办活动的独立书店。
Same Paper 在推荐一名摄影师时惯用的词语很朴素:喜欢摄影师 A。一个具有私密感的动词,但去掉主语,显得不那么强势。无论是自出版的摄影书,书店里选购的大量刊物,或是 Same Paper 自媒体账号上分享的内容,都凭借一种模糊的趣味在过去五年吸引了一批粉丝。以至于 2018 年夏天他们决定把书店关闭的时候,二十平米的小空间在最后三天的开放日里挤满了人。
书店关了之后,王义军为了“专注于搞音乐”而离开,袁小鹏和 Same Paper 转移到线上,靠翻译国外杂志采访、推荐摄影师的栏目维持日常更新。不久前,他们又突然预告了第二期杂志和快闪店:“别担心!我们还在!”
很难一句话简单概括 Same Paper 「喜欢」的摄影师和出版物是什么风格——既没有纪实摄影对“决定性瞬间”的痴迷,也很少见到传统新闻摄影的“人文”,取而代之的是城市的微观细节和亲密到过于赤裸的肖像,观看者从这些缺乏叙事的画面中发觉幽默跟诗意。
他们也爱推荐“不好好拍照片”的摄影师,那些触碰媒介边界的作品。比如把截屏软件当作相机、电脑游戏当作现实世界的明尼阿波利斯摄影师 Dylan James Nelson,或是利用 Photoshop 夸张处理图像的小林健太。
Same Paper 的日常推送
“比较新的那种影像方向的出版物,在国内其实没有。”袁小鹏告诉《好奇心日报(www.qdaily.com)》,他认为很多中国的摄影书还只是停留在记录、印刷美好图片的阶段,他更倾向于用摄影作品去表达、充实一个清晰的主题。“从杂志开始,我们用更多编辑的视角做内容,希望以这样子的方式让年轻人来理解新的视觉文化,有更多东西可以让年轻人来读。”
经过 6、7 个月的排版、工艺,Same Paper 成立后的第一本刊物 Free Park 问世。它有很多独立出版物的那种一眼可辨认的“特质”:采用接近报纸的纸张和无装订格式,这种纸张对数码照片和摄影绝非最佳选择;封面是袁小鹏打扮成 Same Paper 的标志,一个勃起的小男孩的摆拍;排版时,故意加入三叶草的 Logo 伪装成商业广告,或是用错乱并置和碎片处理的图像向摄影师 Wolfgang Tillmans 致敬。
Free Park
Free Park 里面的照片,拍摄于袁小鹏从家乡江西来到上海生活的 2010 至 2013 年间。他在介绍语里写:“来到上海的这段时间,我开始拍摄大量的快照,或是用拍快照的方式进行摆拍,这期间其实拍摄了很多失败的照片,所以选择用报纸的粗糙质感印刷出来。”
Same Paper 早期几本出版物都有稍显稚嫩的私人色彩,概念先行,再用影像充实。一些画面基于袁小鹏的个人体验,比如 2016 年共享专车兴起时的这本 Daddy Got A Stinky Mouth ,少了出租车的玻璃挡板,让乘客与专车司机构成了一种更亲密的关系。
Daddy Got A Stinky Mouth(2016,50 页,印量 30 份) “Uber 和滴滴的大多数司机都是中年男性。在这些付费服务的汽车里,某些时刻,我身边的陌生人感觉更像是我的家庭成员,尤其是父亲。当我们在如此近的地方交谈时,我经常闻到他的口臭,或者最终,他也闻到我的。”
A Tour in Vertical:内容是袁小鹏 2015 年 10 月和父母去普吉岛旅游时拍摄的部分照片。(2016,52 页,印量 30 份) “那天岛上的天气一直在变化,时而晴天时而暴雨,游客们在海岛上的着装,以及色彩饱和度很高的旅游用品,还有充足的光照,等等这些都让我兴奋极了。于是在短短一天里我一共拍摄了 300 多张照片,大概是不同天气里的色彩,还有船上其他游客的小动作,反正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照片一直存在当时用的那张sd卡上,直到最近有一次整理照片时才翻出来。发现几百张照片全都是竖构图,居然没有一张横构图。”
“一开始想做自己想的主题,但要通过不同的作品去填充很难,也没有机会,就用自己的作品填。”袁小鹏说,“这些东西比较像我们的一个观察、研究。数量很少,都是几十份、几十份那样地去做。好像艺术家做一个装置,你不会想去复制。”
Food Issue 是 Same Paper 2015 年为已故摄影师任航出版的摄影书,包含 52 页任航本未计划发表的作品。当时的任航已在世界各地举办展览,接受媒体曝光,但其公开的照片只是每次拍摄的海量图片里任航认为最完美的极少数。
“在我们和任航平时的接触里,看过他不少没公开的作品。其中有一些是他拍照时不经意露出了脚,或是用脚给男孩们喂食和踩脸的照片,看似无关紧要的小动作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于是想到把这些照片编辑成一本关于脚的合集。”
Food Issue 任航(2015,52 页,第一版印量 100 份,第二版印量 300 份)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有很多国外的出版社在做他的东西,然后我们就想说他身上有什么特质。”袁小鹏表示,他们连哄带骗的说服任航提供这些照片,并相信整本书看似幽默和无厘头的气质刚好接近“我们所认识的任航”。
尽管任航后来接受采访时,常常拒绝从争议性的角度解读自己的作品,他说“照片就是我的生活,没什么可说的。”但因为那些图像毫不保留地展现了中国不同性取向年轻人的裸体,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成名后由私人进入了公共讨论。
而 Food Issue 挑选的“未公开照”削弱了这种对抗的标签,像一本朋友圈的相片集锦。为此 Same Paper 还额外增加了一块蓝色餐布,呼应主题的同时也有弱化色情的意思。
德国摄影师 Wolfgang Tillmans 是袁小鹏喜欢的摄影师之一,Tillmans 的观点某种程度上可以用来解释中国这家摄影自出版工作室后来对待作品的方式。
“我不想成为一个所谓的同性恋艺术家。”这位 50 岁的透纳奖得主曾表示:“即使同性恋出现在我的作品里,但是作为日常出现,并不代表什么‘他者’。”
总会有人在 Tillmans 的摄影展上忍不住问,为什么很多照片看起来如此平庸,却可以摆在画廊。他 2017 年在泰特美术馆的个人展《2017》对此有个解答,那些人们在照片里跳舞、汽车前灯的特写、男人的臀部……等旧有的图像和 2017 年遥远的政治问题产生了呼应,反映了一个舞池关张、偏见加剧的新社会。事实上他本人可能是当代最深度介入政治议题的摄影师,Tillmans 近两年一直利用自己的 Instagram 账号发布他制作的反脱欧海报。
摄影的功能早已由记录转变为表达。找到一系列图片的意义是最优先的事项。
经过 Same Paper 编纂的照片或许不会成为一幅伟大的影像,更像是一本从信息流里筛选出的新鲜读物。而随着袁小鹏自己的“阅读量”不断增长,他想要表达的主题也日渐清晰。
紫色封面,大开本,在上海印刷,手感相当厚重。 Closing Ceremony 杂志印量 800 份,是 Same Paper 迄今印量最大的一本刊物。杂志售价 200 元人民币/30 美元,花了半年时间售罄,其中超过一半在国外售出,像是东京茑屋书店、纽约 MOMA 艺术商店、洛杉矶 MOCA 美术馆……这是一份颇有影响力的分销商列表。
Street 还入围了致力推荐优秀独立杂志的网站 Stack 2017 年度的最佳摄影类别。在 Stack 的采访中,袁小鹏以创意总监的身份说:“Same Paper 希望为那些还没获得市场认可的新摄影师提供一个平台,展示他们的作品并与世界进行对话。”
第一期杂志问世前,Same Paper 已经在 4 年里做了 9 本摄影书,包括任航的 Food Issue 、韩国摄影师 KangHee Kim 的 Magic 、法国摄影艺术家 Maxime Guyon 的 Toothbrushes 等。
这份清单多少体现出他们想要获得全球影响力的野心。从第七本出版物开始,首发渠道就从书店、公众号变成了纽约、东京等地的艺术书展,这是他们扩大影响力的方式。
“其实在 2015 年底我们就做好准备第二年去趟纽约,跟大家社交一下。我们当时在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东西,要跟亚洲有关,又不那么沉稳,我们也不想跟那些有名的画廊摄影师合作。后来我们就在网上找到了这个 91 年的韩国摄影师 KangHee Kim。”
KangHee Kim 如今在 Instagram 上已经有 26 万粉丝,被 PDN 选为 2019 年 30 位新锐摄影师之一,她为人熟知的照片创作手法——用 Photoshop 篡改照片,人为创造她厌倦等待的惊喜瞬间——也是从 2015 年开始的。小有名气之后,她的单张摄影卖 600 美元一张,印量不超过 30 份。运动鞋、香水和酒精饮料公司都寄礼物给她,想让她在社交网络上拍自家的产品。
袁小鹏和王义军刚到纽约见到她时,KangHee Kim 是个“大学刚毕业,没有什么名气,每天在家做图、拍照”的女孩,“这个人很疯狂,她每天都在做作品,不干别的事情。”
Golden Hour:这本摄影书以落日为线索创作,按色调及线性的时间变化排序。KangHee Kim 用 PS 植入自己幻想中的情景——因为签证限制,她有超过十年无法回到韩国,也不能离开美国。(2018,136 页,印量 666 份)
Same Paper 通常靠社交网络发现、联络上全球各地的摄影师,但有时候书店里的顾客也会带来惊喜。
2015 年秋天,瑞士洛桑艺术学院讲师、艺术杂志 Verities 的特约编辑 Joel Vancheron 在朋友的介绍下走进 Closing Ceremony,当时,他在上海参加斯沃琪和平饭店艺术中心的驻地艺术家项目。Vancheron 刚编写完两本视觉研究的新书,需要一个发布场地。袁小鹏回忆:“店里的那些书你摆在那,他一走进来,每本书他都知道是谁,哪个人是他的朋友这种感觉。”
Joel Vancheron 后来受邀为 Street 杂志撰写评论,题目是《街头摄影与隐喻的城市》:“科技创新已经改变了城市领域记录、观看和编纂的方式。智能手机拍摄或 Photoshop 严谨构图的数码照片,从一个屏幕漂浮到另一个,变成我们何以呈现和看待周遭的世界。”
杂志收录了谌利和袁小鹏镜头下的上海、水谷吉法和伊丹豪拍摄的东京、David Brandon Geeting、KangHee Kim 捕捉的纽约,以及伦敦、阿姆斯特丹、墨西哥。
镜头里的全球城市景象看起来异常相似。
用 Vancheron 的话说,新一代摄影师的镜头里出现了一种“全球化、通用版本的城市”,他们对内部结构更感兴趣,善于捕捉城市街头诗意和幽默的细节,不屑去描绘城市的现代性。
“对我来说,这些图像更像是绘画,它们非常地安静。”David Brandon Geeting 收录在杂志里的照片此前主要在 Instagram 发布,每次更新他都一口气上传 20 多张,Same Paper 形容他是——“仿佛让自己的关注者遭遇一次视觉风暴。在 Geeting 的照片里,我们似乎看到了日常环境里新的趣味。”
杂志以外,袁小鹏自己最喜欢的作品是 Same Paper 2017 年 9 月为瑞士摄影师 Maxime Guyon 出版的 Toothbrush (牙刷)。
这位曾为耐克、倩碧、标致 508 SW 拍摄未来主义广告的摄影师刚好是 Joel Vancheron 的学生。双方的一切沟通都在网络上完成,袁小鹏 2018 年 11 月的巴黎艺术书展才真的见到 Maxime 本人。“他很喜欢《牙刷》这本书。因为我们还是个中国的出版社,有这种工业化的背景。”袁小鹏说,“这本书在欧洲很好卖,可能他们比较喜欢这类抽象的主题。”
为了契合主题,他们找到工厂,真的用牙刷常见塑膜包装的方式把书包了起来。
Toothbrushes(2017,72 页,印量 400 份)
袁小鹏很满意 Maxime Guyon 对《牙刷》的解读。“他比较像一个艺术家那样在工作,明确知道这个东西应该怎么去做。”
在 Maxime 看来,各种通过微距视角放大的牙刷是高速发展的“现代工业产品”的一个比喻,甚至暗示了图像经济之下摄影技术本身的功能转变——他还特意模仿 iPhone X 广告为这本书制作了宣传片。
但光看 _Toothbrush _里的照片本身,你显然无法了解到所有这些背后的想法。
Maxime 只是越来越多尝试为数码照片赋予丰富含义的年轻摄影师之一。社交网络如今不是摄影师们注意力的分散,而是必需品,但他们也希望让作品从成吨的图像流中脱颖而出。
袁小鹏表示,每当 Same Paper 联系上一位摄影师,即使远在天边素未谋面,他们都很乐意合作出版点什么。Same Paper 用来概括自出版的那句话对摄影师们同样吸引人——“面对不屈不挠随时更新的 Instagram 信息流,摄影书不失为绝佳的解毒剂,一针到位,总能提供更为爽快和深入的阅读感受。”
简单来说,这些摄影创作者尝试解答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如何在这个图像爆炸的时代找到创作动机,搞清楚自己要表达什么。
2011 年,美国艺术家 Chris Wiley 在一篇文章中提出了一个悲观的结论。在一个“完全被照片和数字上传者支配的世界”中,“拍摄一张完全独创、动人照片的可能性被彻底质疑了。”他发现,越来越多美国摄影师开始依赖其他的媒介,而运用摄影的艺术家们则开始强调电脑技术的融合,如同过去暗房里花里胡哨的噱头。
Same Paper 创立的 2013 年,Facebook 上每天有 3.5 亿张照片被上传,Instagram 每天新增 9500 万张图片和 42 亿个赞,这一年也是中国社交网络发展的转折点,微博减少的 9% 用户有 4 成流入微信,腾讯两年后说,朋友圈每天上传 10 亿张图片。
人们对图像的狂热场面似曾相识。福柯在 1975 年的一篇文章《照相式绘画》中勾画过一个十九世纪后期“全民卷入”的场面,所有人几乎着迷于“形象”的游戏:“照片上的形象和画布上的形象可以快速交流,在画布、感光片和画纸之间完成感光和印刷。一切新的手段都用上了:在照片上自由移位、挪位、变形、模仿、伪装、复制、重迭、还有特技。灵活多变、毫不顾忌使人开心不已。”
让“全民卷入”的那股力量,过去是照相技术的发明,如今则是照相的泛滥。
摄影自出版的潮流在这样一个时代卷土重来。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机构是前出版人 Bruno Ceschel 2011 年创办的 Self Publish, Be Happy,迄今发布了约 2700 种刊物。Ceschel 接受采访时表示,由于传统出版界的崩溃和个人印刷技术的促进,独立出版的艺术书和书展成为当代创作者交流的管道。“我认为人们今天出版作品的方式让摄影师这个职业变得更加复杂,部分是因为互联网让他们看得更多。”
这股文化已经在近几年蔓延到中国。宁波的《假杂志》、无锡的《无像》,都在做和 Same Paper 类似的刊物。许多独立艺术家也开始把作品印刷成少量的纸品,介于杂志和小册子之间(通常称之为 Zine)。但他们很难像拥有成熟分销网络跟消费者的外国同行那样自给自足地运作。
伦敦的 Palm Studios 2018 年一口气发行了 5 本摄影书,还合作出版了一本摄影杂志,对这样的“超高效率”,Same Paper 在他们对创始人 Lola Paprocka 的一篇访谈文章里表示了“震惊又好奇”。
算上袁小鹏,Same Paper 目前有 5 个人,大都是媒体出身,2 个是实习生。用来养活自己、支撑工作室运作的各类商业摄影项目占去了平时一半的时间。“我们现在分成两队,有专门的人在管自己的产品,另外有人对接客户,我自己的话就是什么都做,乱七八糟。”
仅在周末开放的独立书店 Closing Ceremony 曾一度是袁小鹏和王义军的办公地点。2015 年夏天他们从《周末画报》辞职,决定用积蓄租下这个空间,购置足够填满货架的外国摄影书和杂志,三年来,这里周转过 40 多家出版社的摄影书和艺术书,100 多种独立杂志,涵盖时尚、摄影、性别文化、体育等领域。
谈到为什么要给店取名叫 Closing Ceremony(闭幕式)的时候他们说:“自出版行业有一个常见的现象,年轻的创作者们总是毫无征兆地停止阶段性创作,并且由他们自发创办的小型实体空间通常因为没有太多经营经验和资金而扛不了太久,于是‘闭幕式’成了这个行业的常态。”
房东涨租,书店关闭。转移到线上的 Same Paper 如今越来越像个不定期产出纸质作品的自媒体。
“现在我们做的东西就会去想比较多。以前不会想说要在市场上面做什么,可以送到哪里去。现在考虑比较多的是做多少量,多少分到某个地区卖。”
“(印)600 本卖 300 本的话,300 本能把成本赚回来。在海外的话,都是成本价,还要自己付运费。”
春节后的一段时间,袁小鹏都在忙着赚钱,同时调整将在 4 月发布的第二期杂志的内容。“这次我们放了一些有画廊背景的摄影师,名单和第一期完全不同,花了很多时间在联系沟通上。”据说新一期的杂志邀请到了为巴黎世家拍 2019 年春夏系列广告的美国摄影师 Buck Ellison。
尝试绑定艺术气质的时尚界过去两年对独立摄影师的关注有所增加,为行业带来了更多收入,让他们可以不依靠画廊和机构体系生存。Closing Ceremony 第一期杂志就有出现素然、江南布衣的广告,他们最近也打算为面向商业品牌的 “Same Service” 扩员 1 名。
至于袁小鹏自己,他说,第二期杂志里不会出现自己的照片。而且短时间内他也不打算再通过 Same Paper 给自己出书。“我可能会选在一个更好的时机,有机会的话,我希望比较系统地给我喜欢的出版社看,想让自己喜欢的,出版社和杂志也喜欢我的作品。”
题图来自 Same Pap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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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兰以风景优美而闻名。又多亏了政府多年来在营销上的努力,“百分百纯净的新西兰”、“世界最后一块净土”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成为了这个国家的标志,每年吸引着数百万游客。
然而,最近关于新西兰环境状况的一份报告指出,这个国家面临着物种灭绝、河流污染和湖泊枯竭等问题。
报告指出,过去 15 年中有 86 种物种的灭绝风险增加——规模可能比想象的更大,因为在新西兰只有大约 20% 的物种是已知且得到记录的。而过去 10 年仅有 26 种物种的保护状况有所改善。90% 的海鸟和 80% 的滨鸟受到威胁或面临灭绝。约三分之二的罕见的生态系统面临崩溃危险。
除此以外,地下水也没有达到标准。59% 的井水里有大肠杆菌,13% 的井水里有硝酸盐。57% 的受监测湖泊水质较差。76% 的本地淡水鱼以及三分之一的淡水昆虫面临灭绝危险。
新西兰休闲渔猎管理委员会(Fish & Game)最近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水污染现在是新西兰人关心的头号问题,排在生活成本、卫生系统、儿童贫困等问题之前。82% 的受访者表示希望水道得到更严格的保护。
水污染被认为和乳制品业的发展有关。新西兰经济很大程度上依赖奶制品出口,过去 20 年中,该国奶牛数量大幅增长。官方数据显示,2007 年至 2016 年间,新西兰奶牛数量增加了 28%。这导致了肥料和排泄物的增加,众所周知,这二者是是内陆水道的重要污染源,根据美国国家水与大气科学研究所的说法,牧区农业,特别是奶牛养殖业的增长是导致过去 20 年来河水质量下降的罪魁祸首。
来自保护组织 Forest and Bird 的 Kevin Hague 表示,这份报告令人不寒而栗,“新西兰正在以比几乎任何其他国家更快的速度丧失物种和生态系统”,他说。“四千种本土物种陷入困境……我们正不可逆转地伤害着我们的自然世界。”
环境部长 David Parker 则表示,该报告“没什么大惊喜”,不过他也强调了清理水道、以及在 2050 年之前实现碳中和的重要性。
由总理雅琳娜·阿尔登领导的工党联合政府已经承诺让所有河流干净到可以在其中游泳,称这本就是新西兰人“与生俱来的权利”。这一目标更加雄心勃勃,上届政府只是承诺让这些河流“可以跋涉”。
新西兰联邦农民的奶制品主席 Chris Lewis 此前承认,该行业“远非完美”,并表示拥抱改变,预计该行业在未来 10 年内会有所改善。
“凭借我们的优势,如果新西兰无法克服其环境问题,那么这个世界也不能”,Parker 说。
绿党联合领导人、同时也担任气候变化部长的 James Shaw 认为 ,全球变暖还让报告中指出的这些问题变得更糟,“这就是为什么这个政府决心采取强有力的行动”,Shaw 说。
题图来自 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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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月 20 日,美国开始清理越南边和空军基地的橙剂残留物。边和空军基地地处胡志明市东部,美军于越南战争期间以其为空军基地,存放了大量橙剂。
橙剂,又名落叶剂,因其用于封装运输的橙色条纹铁桶而得名。英国最早将落叶剂用于战争。二战后,面对反殖民主义的马来亚共产党的压力,英国于 1948 年发动反共的“马来亚紧急状态”。落叶剂被英军用来破坏为游击队掩盖行径、提供食物的林田。
橙剂,图 / Wikimedia Commons
合成橙剂的过程中会产生具有严重毒性的二恶英。这种物质在自然环境中难以分解,可导致人类罹患癌症、肢体残缺、残疾等后果。
越战期间,美国为了让越共游击队失去山林掩护,向越南南部森林喷洒了共达 8000 万公升的橙剂。越战结束前,美军只在边和空军基地做了有限的清理,遗留下的有毒物质渗入当地居民的生存环境。橙剂中的二恶英可通过土壤等进入食物链,据估算约有 480 万越南人接触了这种化学物质,导致许多新生儿先天缺陷,至今危害越南人民的健康。
参与了喷洒作业的美国军人也成了橙剂受害者。这些接触了橙剂的美国老兵,自 1978 年开始以集体诉讼的方式,向生产橙剂的孟山都、陶氏化学等企业追讨责任。美国国会 1991 年通过《橙剂法》(Agent Orange Act),要求有关医疗系统要照顾受害官兵。
20 多年后,越南民众也诉诸法律行动。尽管如此,美国始终只愿赔偿本国老兵。2004 年 1 月,“越南落叶剂受害者协会”前往纽约东区联邦法院提告设计生产的美国大企业,诉讼前后三次被驳回。2019 年 4 月 16 日,一越南将领向美国法院发出公开信,要求重新审理橙剂受害者的起诉案件。
2012 年,在越南政府多年的要求之后,美国才决定参与岘港机场橙剂清理。岘港机场是越南二恶英污染最严重的地点之一,土壤二恶英含量是可容许标准的400倍。这项工程耗资 1.1 亿美元,在 2018 年 11 月才宣告完成。
如今,两国官方要继续清除橙剂给当地环境造成的影响。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的一份声明显示,边和的土壤和沉积物被超过 50万 立方米的二恶英污染,比岘港还多四倍。
美国驻越南大使康达(Daniel Kritenbrink)在项目启动仪式上表示,过去的敌人如今携手合作,极具历史意义。
参与开幕仪式的美国议员,图 / Instagram
在处理岘港机场的遗留物时,美国方面以高温加热的方式把土壤中的二恶英分解为氧气和二氧化碳等无害化合物。加热成本极高,需要满足严格的排放管理要求。据越南快讯网报道,更新、更安全的方法是清理、冲洗受污染的土壤,以排出二恶英。一间使用该法的美国公司去年开始在边和机场建设净化厂,最大去污能力为每小时 40 吨土壤。据称,这种新方法可以去除污染土壤中 90% 以上的二恶英,其中 70% 可以正常使用。新、旧方法的共同使用可以降低一半成本,对环境危害也更小。到 2030 年,越南官方希望能完成对土壤的二恶英去污。
据报道,边和市的橙剂清理工作将持续 10 年之久,总花费将达到 1.83 亿美元。
题图:维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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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国宝级吉他演奏家 Yngwie Malmsteen 曾被《时代》杂志评为史上最伟大的十大电吉他手之一,他还以在表演过程中毁坏吉他闻名。7 岁时,他在电视上看到美国传奇乐手 Jimi Hendrix 砸了自己的乐器。受此启发,迄今,Yngwie Malmsteen 预估自己已经摔毁了超过一百把吉他。
自 1952 年 Les Paul 实心吉他面世,几十年来,这种破坏性表达在摇滚明星身上并不少见。但近日,Yngwie Malmsteen 第一次没能完成这项表演。
今年,为测试尖端技术,瑞典重工业集团山特维克(Sandvik)制造出了世界上第一把全金属的、牢不可破的吉他。他们邀请 Yngwie Malmsteen 参与实验,这把琴被音乐家用在了佛罗里达州的一场演出上。表演接近尾声时,Yngwie 试图砸坏它,但并没有成功。
Henrik Loikkanen 是山特维克的机械工艺开发人员,同时也是一名吉他手及 Yngwie Malmsteen 的粉丝。他表示:“项目工程上的挑战在于琴颈和琴身之间的关键连接处,吉他的琴颈和琴身通常更容易断裂。”
因而,工程师们采用可回收的实心不锈钢材料,重新设计了吉他的结构,将琴颈和指板延伸成一个长方形的“中心”,深入琴身。先进的软件使工程师能够在第一次切割前进行数字化模拟铣削,从而能够正确选择工具,节省制造时间,确保更为高效的加工过程。
开发人员表示,精确度至关重要。 “我们的软件建立在多年的经验基础之上,提供工具和切割数据建议。”为了使吉他尽可能地轻,琴颈和指板的内表面被掏空,某些部位被磨到仅 1 毫米厚,这使得音乐家能够更好地控制音符。
同时,另一个挑战出现了——如何制造琴身。这是一项非常复杂的设计,因为需要兼顾高强度和低重量。凭借其在世界范围内的领先技术,山特维克决定利用 3D 打印。
工程师利用激光将钛粉融化成一层又一层的薄层,打印出电吉他的主体,每一层的厚度约为 50 微米,甚至比人体的头发还要薄。这个过程被称为激光粉末床聚变,耗费 56 个小时完成。
山特维克总裁 Klas Forsström 说:“先进的材料、精密加工、 3D 打印、数据驱动生产——这些都是为一位大师级音乐家创造出复杂而美丽的吉他所需要的过程。”
除了创造出世界上第一把 3D 打印的防撞吉他,山特维克更希望在这个项目中展示自己的专业知识和能力。Forsström 强调:“像这样的合作是未来的关键。我们的客户面临的挑战越来越复杂。我们需要利用我们的专业知识与合作伙伴携手,不断创新迎接这些挑战的方法。”
最终, Yngwie Malmsteen 承认,“这把吉他是一只野兽!结果是惊人的。我全力以赴,但它不可能被打碎。”
图片来自 Sandv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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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三楼,有一场建筑摄影展——“埃莱娜·比奈:光影对话三十年”,展现了法国瑞士籍摄影师埃莱娜·比奈百余幅胶片作品。
埃莱娜镜头下的建筑,并非建筑整体图,而是建筑的局部。她曾表示,“作为一个摄影师,第一要义就是要学会排除”。比起展现建筑的全貌,她将镜头对准了建筑的光影、轮廓、空间关系上,以局部的结构和肌理折射出更为广阔的建筑理念。
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顾铮认为,埃莱娜的摄影作品更像是一种“用摄影手段对建筑作品进行的视觉评论”。在摄影作品中,埃拉娜不仅拍摄建筑,还从她的主体视角对摄影进行了再度阐释。而通过埃莱娜的镜头,建筑师得以用另外的视角观看自己的建筑作品,有时甚至反过让建筑师获得灵感。
1959 年出生于瑞士的埃莱娜·比奈(Hélène Binet)曾就读于欧洲设计学院的摄影专业。毕业后在日内瓦大剧院短暂任职摄影师,期间拍摄舞蹈和剧院。80 年代中期,她与时任伦敦建筑联盟学院教师的丈夫白瑞华移居伦敦,并逐渐将兴趣转移至建筑摄影。她第一个拍摄的建筑师作品来自于约翰·海杜克,曾先后拍摄了海杜克在德国柏林的公寓楼,美国和捷克的“自杀者之屋与自杀者其母之屋”,挪威奥斯陆的避难所和荷兰的墙宅等。
拍摄海杜克极大地影响了埃莱娜之后对建筑的观看方式,“你不该用‘应该怎样拍摄’影响自己的视角,你应该探索不同的方式“。这也使得她形成了日后对于建筑摄影光影关系、空间结构以及建筑与周围环境关系的思考。她希望建筑不止是“干枯的建筑”,而是可以带我们进入到不同的层面进行理解。建筑是可以“不断地反映你自己的感受”,“充满感情的“,建筑之间、建筑与建筑师之间、建筑与观者之间可以进行对话。
埃莱娜·比奈,《约翰·海杜克,自杀者之屋与自杀者其母之屋,美国亚特兰大》,1990,手工黑白银盐,29×36 cm。艺术家供图。 埃莱娜·比奈,《约翰·海杜克,公寓楼,德国柏林》,1988,手工黑白银盐,26×37.5 cm。艺术家供图。 埃莱娜·比奈,《约翰·海杜克,自杀者之屋与自杀者其母之屋,美国亚特兰大》,1990,手工黑白银盐,29×36 cm。艺术家供图。
“对话”也是这次展览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主题。埃莱娜亲自设计了这次展览的位置关系,她用了很多“对话”的关系,试图为观众营造一种想象的空间和氛围。
进入展厅走廊,观众会先看到埃莱娜 2018 年为此次展览拍摄的苏州园林。埃莱娜镜头下的苏州园林关于墙垣、空间的局部,以及建筑和园林中植物、山石的关系。她将园林墙壁上的剥落、残缺,视为自己和苏州园林沟通的契机,由此她眼中的园林是“封闭而自然的空间”。
在园林对面的墙上悬挂着希腊建筑师季米特里斯·皮吉奥尼斯设计的雅典卫城步行通道,但她拍摄的依旧是局部——大量石块的拼接。虽然观众几乎无法从这些石块中联想到卫城,但会感受到历史感的氛围,与苏州的园林是一种对话。埃莱娜希望“大家在看到摄影作品的时候,(即便)对这些可能还没有去过的建筑,已经有了一些氛围的想象”。
埃莱娜·比奈,《拙政园,苏州园林,中国》,2018,数码C- Type,80×102cm。艺术家供图。致谢:安曼画廊(ammann // gallery) 埃莱娜·比奈,《留园,苏州园林,中国》,2018,数码C- Type,120×153cm。艺术家供图。致谢:安曼画廊(ammann // gallery) 埃莱娜·比奈,苏州园林,展览现场图,好奇心日报(www.qdaily.com)现场拍摄 埃莱娜·比奈,季米特里斯·皮吉奥尼斯,卫城,雅典希腊,展览现场图,来自 PSA 埃莱娜·比奈,《留园,苏州园林,中国》,2018,数码 C-Type,80×102 cm。艺术家供图。致谢:安曼画廊(ammann // gallery)
展览中,她将拍摄的勒·柯布西耶的拉图雷特修道院与拍摄于印度的简塔·曼塔天文台并置。在拍摄简塔·曼塔天文台时,埃莱娜采用了选择性视角构图,着重捕捉天文和星象仪的阴影,而非建筑结构。这与拍摄柯布西耶的修道院的手法相似。
她在导览中表示:“我希望去聚焦光影,尤其是阴影所扮演的重要作用。(阴影)有时候昭示着时间的变化,就像拍摄的简塔·曼塔天文台。天文台可以通过阴影,告诉我们时间的变化、未来、季节的变迁。这一系列的作品非常简单和直接,但是我看到了它和柯布西耶作品之间非常紧密的联系关系。而且柯布西耶本人也有去过简塔·曼塔天文台。”
埃莱娜·比奈,《勒·柯布西耶,圣玛丽-拉图雷特隐修院,法国艾佛》,2002,手工黑白银盐,尺寸 50 x 50。艺术家供图。
埃莱娜·比奈,《勒·柯布西耶,圣玛丽- 拉图雷特隐修院,法国艾佛》,2002,手工黑白银盐,尺寸 48 x 48。艺术家供图。 《勒·柯布西耶,圣玛丽- 拉图雷特隐修院,法国艾佛》,展览现场,好奇心日报(www.qdaily.com)拍摄
在展览的最后,她将扎哈·哈迪德设计的格拉斯哥河岸运输博物馆,与自己拍摄的治理阿塔卡马沙漠以及瑞士的阿尔卑斯山放在一起展示。她想要强调哈迪德建筑和设计中所能感知的“能量”,这种能量让她想到地质构造的运动。“自然绵延的曲线,和建筑的曲线之间,有一个非常强的呼应。”
但展览并不存在固定参观顺序,可以从任意一张作品开始和结束。埃莱娜也希望观众可以与这些作品和建筑形成自己的对话和想象,“就像看书、做梦一样”,即便没有亲眼见到建筑本身,也能展开丰富的联想。
埃莱娜·比奈,《扎哈·哈迪德,格拉斯哥河岸运输博物馆,英国》,2010,数码黑白银盐,102×80 cm。艺术家供图。致谢:安曼画廊(ammann // gallery)
埃莱娜·比奈,《阿塔卡马沙漠,智利》,2013,数码黑白银盐,102×80 cm。艺术家供图。致谢:安曼画廊(ammann // gallery) 埃莱娜·比奈,《诗中风景,沃州阿尔卑斯,瑞士》,2004,数码黑白银盐,80×80 cm。艺术家供图。 埃莱娜·比奈,《诗中风景,沃州阿尔卑斯,瑞士》,2004,数码黑白银盐,80×80 cm。艺术家供图。致谢:安曼画廊(ammann // gallery) 埃莱娜·比奈,《诗中风景,沃州阿尔卑斯,瑞士》,2004,数码黑白银盐,80×80 cm。艺术家供图。
值得一提的是,埃莱娜至今仍然坚持着胶片拍摄,这次展览中的黑白苏州园林照片也是她亲自冲洗的。但她并不排斥数码创作,她认为“不管光触及了你的胶片还是传感器,关键的一点是你拍摄的东西,你需要有这样的工具很好地去表达这样的一个物体,表达这样的建筑。”
4 月 19 日,埃拉娜·比奈与复旦大学顾铮教授展开了一场名为《与建筑共舞》的对谈。对谈设计了顾铮对埃莱娜作品的理解、埃莱娜对建筑和摄影的理解,以及她三十年创作的感悟。
以下为对谈记录,经过整理和编辑。
顾: 顾铮 ,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研究员,复旦大学视觉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1998 年毕业于日本大阪府大学文化研究科比较文化研究专业,获得学术博士学位。曾担任第 56 届世界新闻摄影比赛(荷赛)终审评委。
埃莱娜: 埃莱娜·比奈 ,她的摄影多以欧洲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建筑为主题,近期也开始关注自然景观与亚洲古代建筑。专注于探讨约翰·海杜克、丹尼尔·里伯斯金、希古德·莱维伦茨、季米特里斯·皮吉奥尼斯、路德维希·里奥、勒·柯布西耶、彼得·卒姆托和扎哈·哈迪德建筑中的某些细节。
顾 :2 个月前,PSA 的工作人员和我联系,有这样一个摄影家会做展览。当时我对“建筑摄影”的印象,本来有个成见一样的东西——大量我看到建筑的照片,一般是作为建筑传播的照片,可能更多是在一些建筑杂志等等。对这样的照片,有比较明确传播目标的摄影。
但是我看到埃莱娜的摄影不能简单以“建筑摄影”定义。包括她演讲中,很多建筑是灵魂的掩体。她的摄影虽然取材于建筑,但不仅仅关于建筑的摄影。而是关于建筑本身有没有灵魂的问题,或者说建筑中住着什么灵魂的摄影,是对建筑进行阐述的创作。从这个意义上,她的摄影通过建筑、建筑作为人类文化的产物,具有特殊精神意义。同时,从建筑里面隐藏着的关于人的精神的可能性。这种摄影,也是打破了我们关于摄影比较封闭的看法——以前摄影只能被对象所决定。在埃莱娜的作品中,如此强大的建筑(这些建筑本身都有强大的存在感),其实对摄影家来说,有种压倒性的威慑力在。
摄影家在和它对话中,真正找到其主体性,不被威慑性力量压倒,而是能够非常主观地根据自己对建筑的理解,自己对作为文化产物的建筑的理解,去找她的一种东西。既表达建筑内在的东西,又表达自己通过建筑所感受到的东西。这个意义上,她的作品可以给我们带来的非常丰富的启示。
同时埃莱娜这一次展览里边,也有一组作品是中国的苏州的园林。我们就会发现,西方的建筑,无论是石头还是后来发展出来的水泥,都是坚硬的实体。这个坚硬的实体所呈现出来的,和光影所勾勒出来的这么一种存在感和力量感,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对来说是雄性的。
但是面对苏州的埃琳娜的画面,与我们的灵魂有一种非常亲切的对话。面对不同的光影,面对不同的建筑,努力去找到建筑所隐含的背后的民族的、文化的一种心理性的东西。所以苏州的照片,散发出温润的视觉感受。和前面西方的建筑所给我们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埃莱娜·比奈,《勒·柯布西耶,圣皮埃尔教堂,法国费尔米尼》,2007,手工黑白银盐,50×60 cm。艺术家供图。致谢:安曼画廊(ammann // gallery)
埃拉娜 :创作的时候,不是所有的过程都是理性的。作为我自己来讲,我通常都会把它比作音乐。你是音乐家的话,你要有谱子。然后你需要有琴弦、乐器,才能去表达你的乐谱。我觉得这个有很多相似部分。我需要去理解这个乐谱,就像在建筑当中我要理解这个建筑是怎么造出来的。我了解背后的原理之后,我才知道,可能这个是非常独特的音乐,它背后细腻的部分在哪里,我才能够解读。
我可能会关注到建筑的某一个部分,可能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我作为一个摄影师,我们没有原材料去塑造,我们是从别的建筑中获得灵感,然后去进行取舍。我需要去排除建筑中的一些部分(拍摄)。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建筑中)有一些故事,有一些让我把不同的作品、不同的概念串联起来(的东西)。
顾:你拍的苏州,有完全不同于你拍西方建筑的一种坚硬的调性,有一种水墨画的湿润感。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你是不是也会把中国的水墨画,作为想要通过摄影体现意境的可能性?
埃莱娜 :事实上,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水到渠成的情况。一开始我没这么想,真的在苏州拍的时候,这个体验非常好。可能几千年前画家的笔触与苏州园林墙上痕迹很相近。我就觉得我需要留白,需要慢慢的把留白的空间(空)出来,不能太满。还有一点,在画面的底部和顶端,要有一些墙壁的裂缝等的东西融入进来。这可能是一个慢慢的过程,到了那里就感受到了。
埃莱娜·比奈,《留园,苏州园林,中国》,2018,数码 C-Type,80×102 cm。艺术家供图。致谢:安曼画廊(ammann // gallery)
顾:你从刚开始摄影的时候,就决定以建筑为主题吗?我觉得我不应该、不能称你为建筑摄影师。你选择的是建筑为你的摄影表现。所以你是从摄影家生涯的一开始,就决定以建筑作为你的一个主要的艺术创作的来源吗?
埃莱娜 :其实在一开始,我拍了很多不同的类型,包括舞蹈、剧院。之后我很有幸认识了一些诸如哈迪德等的有名建筑师。当时大家就在思考说建筑是不是有其它的可能性?当时我听了很多的讲座,看了哈迪德的很多草稿、素描。(我发现)建筑的背后其实有很多建筑师的表达,有很多内涵的概念、想法。我不可能成为一个建筑师,(但我)作为一个摄影师,我可以去拍摄空间,拍摄建筑空间。我也希望能够激发、激励年轻人思考,我们可以通过不同的眼光和视角看待建筑。
顾:建筑师看到你的作品,有什么反应和评价?某种意义上,对建筑师来说,(你的作品)不能够认为是有关他们建筑的摄影,因为有的作品是非常局部的。包括你通过光影关系等,已经完全构成了一个非常抽象的作品。他们看到你的作品的时候,是怎么反应的?
埃莱娜 :我觉得他们肯定说了很多的好话。有一次约翰说看到我的作品,就想到他一开始想要造这个建筑时候脑海里的样子。对我来讲,我觉得这是最高的褒奖,我觉得我捕捉到了。哈迪德也有跟我说,他觉得从我的作品中获得了灵感。我觉得这很好,有些作品让他想到了过去,有些作品让他想到了未来。
还有一点,我觉得建筑师对我作品的诠释是不一样的。哈迪德每次都说“我喜欢你的作品”,他希望我去拍他的作品,有的时候做展览、包括著作出版的时候,希望我去拍。我觉得我有和他职业生涯当中的一个契合点,就是我捕捉到了他作品当中的一些非常强大的能量。这个在一些作品当中是缺失的。
有的建筑师就喜欢一个视角,不要那么多的摄影师不同的诠释,他会觉得想要了解我的建筑怎么样,你就直接来看看。当然这个不可能说每次都实现,我们可能出版一些作品,从我的视野去拍。这个就要看建筑师对摄影的理解到底是什么。
埃莱娜·比奈,《勒·柯布西耶,圣皮埃尔教堂,法国费尔米尼》,2007,手工黑白银盐,50×60 cm。艺术家供图。
顾:我觉得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摄影是一个用摄影手段来对建筑师的作品进行的视觉评论。作为建筑评论也许也是一种评论的题材,但您也许是开辟了一个关于建筑评论的新的可能性。
我想起在日本的建筑界里面有一个说法,他们对有些建筑摄影师拍的照片,有一个不太尊敬的叫法——“完工照片”。一张照片,或者说一组照片表示的就是我这件事情做好了,然后这个照片要给要求我们施工的主顾,这叫“完工照片”。
但是你的这个照片,首先已经拒绝简单的“完工照片”,同时还是从你的主体立场,对它进行一个再度的视觉的阐释,这个阐释让很多建筑师感受到了你能够发现他们,也许更重要的是从视觉上帮他们再度发现他们对于自己建筑的一种想追求、想表达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说法对你有没有启发?
埃莱娜 :其实建筑师需要很多不同的方式去表达和沟通,而摄影师其实可以和建筑师有一些空间的对话。当我讲摄影的时候,我可能会讲到很多关于空间、建筑,可能不一定是建筑,有可能是一个山洞,有可能是山,有可能是周围其它的东西给我们的感受。这是为什么我想要拍摄风景的原因,(它)让我更好地表达我对于其他人所建立的东西,或者我们周围环境的感受。
但是我觉得这样的一个部分,其实也是值得尊敬的工作,这也是为什么我对建筑摄影非常有激情,我也会继续做下去,我也会进一步找到在我作品中的更多的意义。
顾 :我在看展览的时候,惊艳于她所有展示作品的冲印质量。我问她都是用银盐拍摄的吗?她说都是。对我这个年纪的人,可以感受到它的魅力。但是当今数码摄影如此普及之时,包括数码有其优势和便捷。你会在未来的工作中,将数码作为一种拍摄手段,做新的考虑吗?
埃莱娜 :我不知道。有时候,带 20kg 的器械是非常难的。我也想要数字化的方式。传统方式很贵也很重。但是我继续思考的话,这是我想要的方式。我想要胶片的方式,不想要电脑。可能你的胶片只有 20 张,你就只有 20 张。这是我喜欢的方式。在这中间,有一些方式让我保持专注。就像你在很多人面前进行表演时,你会表现出最好的自己,而且不允许自己犯错。这对我来说是其中的魅力所在。
埃莱娜·比奈,《扎哈·哈迪德,园艺展览馆,德国莱茵河畔魏尔》,1999,数码黑白银盐,80×102 cm。艺术家供图。致谢:安曼画廊(ammann // gallery)
顾 :银盐摄影更适合拍摄现在的建筑。为什么这么说呐?银盐时代摄影的特性,我们可以称之为物质性。它的物质性通过胶片,通过照片呈现颗粒。这些颗粒,确实、扎实体现在纸张上面。我又觉得,银盐摄影正好是对应至今为止建筑用的水泥、砖,我们用手抚摸的话,是有一个物质性,然后有一种颗粒性。我今天看了她的亲手做的照片,我就看到这样两种物质性,银盐照片本身的物质性和现代建筑所具有的材料上的物质性,(它们)是天造地设的、般配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用数码摄影去拍现在高度由水泥、石头、砖所建成的建筑的话,是不能够把建筑的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物质性体现出来的。这个物质性的背后,其实是有精神性在的。
这个意义上来说,也许数码摄影是可以用的,数码摄影可以用于进行传播的建筑摄影——也就是说关于造了一幢什么房子,这个房子长什么样——这样的照片我觉得数码拍摄完全胜任。但是作为一个表现,尤其是作为艺术家的个人表现的话,我觉得银盐摄影面对建筑这样的对象的时候,是最匹配的。
埃莱娜 :某种程度上,我是非常同意你的讲法的。(但)我觉得某些当代建筑是可以用现代的技术去进行拍摄的。我不会说在传统和现代的方式之间建立明显的界限。像钢、玻璃(等材质)其实不需要这种深度的表达,不需要这种质地。但是在这样的一些当代艺术作品中,我们也有很多当代的摄影师可以用他们的方式去表达这些作品。
当然了,我们其实会对于建筑有一些不同类型的感受,有时这些建筑也是需要有数字化的方式(呈现),(数字化)也可以展示一些比较精巧的、诗意的表达。摄影师可以找到他们自己的风格,自己的数字化摄影的风格。
之前有人讲的非常美——不管光触及了你的胶片还是传感器,关键的一点是你拍摄的东西,你需要有这样的工具很好地去表达这样的一个物体,表达这样的建筑。胶片还是传感器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摄影之后的处理过程,给了我们很多机会去展现。
展览名称:埃莱娜·比奈:光影对话三十年
展览时间:2019 年 4 月 19 日-7 月 21 日
地点: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3 楼
题图为埃莱娜·比奈,《留园,苏州园林,中国》,2018,数码 C-Type,102×80 cm。艺术家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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